成之染径自与天子密语,让成肃好生不痛快。回府一路上他隐忍未发,阴沉着脸下了车,却赫然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门。
徐崇朝自从那日钟长统说亲,话已挑明了,再见到成肃时多少有些不自在,如今正赶上他父女同归,登时微微红了脸,恭顺地侍立道旁。
成肃缓和了脸色,与对方寒暄起来。
今日是冬至,徐崇朝下值之后,自然要回去与家人团聚。
成肃瞥了成之染一眼,她正垂眸拨弄着腰间佩剑,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正要让徐崇朝回去,成之染突然说道:“前几日三娘过来,也没见到我。正巧冬至了,我屋里有些物事,劳烦阿兄带回去,算是我一点心意。”
“放到哪里了?”成肃问了句,招呼阿碧和阿桃:“给大娘子取来。”
成之染不肯:“也没几步路,我要去找找。”
成肃沉默了一瞬,见成之染神色坦然,一脸纯良的模样,到底妥协了。
徐崇朝复又折返,跟随成之染去往后宅,只觉得背后差点被成肃盯出窟窿。
阿喜一干人等如临大敌,呼啦啦一道进了屋,成之染道:“上次宫里的赏赐,我记得有一匹明光锦,取来让徐郎拿着。”
阿碧阿桃麻利地将东西搬来,沉甸甸的一匹布,拿着也费劲。阿喜道:“徐郎如何方便拿?”
成之染不假思索道:“既然拿不了,明日派人送到徐府。”
阿喜笑道:“早知道如此,女郎还让徐郎跑一趟。”
成之染看了她一眼,唇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她走了几步,张开手臂转了圈,定定地望着徐崇朝,问道:“这一身如何?”
华贵的冕服随着她动作摆动,仿佛一道赤玄交叠的浪涌,闪动着金银缂丝的微光。乌黑丰满的发上一副平天冠,串珠微颤抖动,流光莹润,神采动人。
徐崇朝不曾见她这般打扮,凝神细看更觉光彩夺目。然而满目华彩中,他的视线被对方笑意攫住,眼前人举手投足间风韵卓然,让他舍不得片刻移开目光,隐隐约约,仿佛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成之染忽然一笑:“你脸红什么?”
徐崇朝回过神来,下意识一摸脸颊,果然已滚烫无比。他不自在地低下头,成之染却靠近他,追问道:“如何啊?”
“自然是、好、好看的……”徐崇朝不敢看她,说话也磕磕绊绊。
成之染伸手抚上他肩头,丝袍滑过他指间,徐崇朝不自觉一手抓住了。
他紧盯着成之染,嘴唇张了张,到底没说出话来。
成之染仰头覆上他的唇,再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徐崇朝只觉脑袋里轰地一声,仿佛炸开了千万朵冰花。耳畔响起侍女们低呼,他实在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应该,可这个辗转缠绵的吻,他既怀念又期待,心里挣扎了一番,到底舍不得松手。
阿喜几个人都吓傻了,脸烧得通红,背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惊慌之中阿喜想起此刻还屋门大开,又急又怕,脚下却像扎根一样挪不动,身后紊乱的呼吸和暧昧的声响交错,被吹入屋中的寒风裹挟而去,暗淡天光也染上一层旖旎。
徐崇朝热切地吻着怀中人,反客为主地挑弄着。
一切或许只是她心血来潮的把戏,可此刻的温柔和痴缠,霎时间勾起摇颤的心火,摇曳着簌簌飘散的漫天梅花,于激烈沉浮中随风迭荡。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蜀中雨夜,霎时间血脉偾张,浑身上下都燥热起来。成之染招架不住他凶狠的掠夺,喘息着将人推开,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汹涌的欲望。
她自觉有些过火,低声道:“不早了,回去罢。”
掌心被塞进一团纸条,徐崇朝下意识收起,一动不动平息了许久,凝神望着她,开口时嗓音还有些粗哑:“你好狠的心。”
成之染笑了一声,送他出了门,道:“送给三娘的礼物,要等明日了。”
徐崇朝握紧手中的纸团,看了看跟在后头却不敢抬头的侍女,无奈地低叹一声。他恋恋不舍地挥挥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成之染回屋,屋子里鸦雀无声。她招呼侍女更衣,众人渐渐从震惊中回神,许多次欲言又止。
成之染卸去沉重的礼衣,施施然落座,理了理凌乱的领口,道:“太尉不知道的事,往后也不要告诉他。”
众侍女连声应下,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颇有些复杂。
阿喜道:“前些日子王长史家萧夫人到访,跟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那意思是想见见女郎呢。太尉那里多半也是赞许的……”
这位王长史不是旁人,正是刚刚从外郡转任回京的琅邪王恕。他做过成肃属下,宦海浮沉多年,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成之染从镜中看了看阿喜,似笑非笑道:“太尉还真是盯上王恕了。”
阿喜道:“女郎若属意徐郎,何不向太尉挑明?”
成之染眸光微动,对镜比了个嘘声。
阿喜还想再劝,被阿碧阿桃用眼神止住。众人都不敢再提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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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落吴江雁去迟,天寒二九时。成之染自从随驾祭天归来,不再理会成肃禁足的命令,隔三岔五便游荡出府。
成肃从她手里收走的数千人马,已经被分编到诸将军中,由三名年轻参军统领。其中两人成之染都还认识,一个是杜延寿之子杜黍,另一个是钟长统之子钟辽。这两人年纪比她大不了太多,说话也客客气气,被正主找上门来,颇有几分拿人手软的窘迫。
而分她人马的第三个人,是个沉默寡言的后生,成之染从未见过。他自报家门,方知是开阳县公桓千秋之子桓不为。
桓千秋在征讨庾氏时战死沙场,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成之染看对方年纪,料想是家中幼子,独自到军中博取功名。
成肃也待他不薄,因桓不识在府中担任主簿,手中人马便交给桓不为,再加上从成之染那里分来的千人,俨然在军中声名鹊起。
成之染一身戎装,骑马在军中走了一圈,见桓不为治军严整,不由得另眼相看。她叹道:“桓郎果然年少有为。”
桓不为弱冠之年,与她年纪相当,闻言看了她一眼,道:“太平侯谬赞。我初到军中,不过替太尉整顿人马,功业未建,愧不敢当。”
成之染指着不远处正在操练的兵士,问道:“郎君可知这两幢人马来历?”
她指的正是从前手下,桓不为点了点头,面不改色道:“幢主曾说起太平侯战绩,这些兵士亦是能征善战的骁勇。”
成之染目光悠远,语气颇为平淡:“既然如此,但愿郎君多加照拂。”
桓不为应下。
成之染正要离开时,刚巧遇到元破寒和岑汝生打马而来。元破寒滚鞍落马,又惊又喜道:“女郎近来可还好?”
他身为外男,到底不便于打探成肃家宅之事,听闻他父女之间抵牾,本想为成之染开脱几句,没想到成肃甚是忌讳此事,听出他话里苗头,便不许再说下去。
元破寒闷闷不乐,着实担心了数日,今日乍见成之染出外,心里总算有了底。
他急切地问这问那,连岑汝生都笑骂他聒噪。然而他目光中牵挂之意,却委实真挚,成之染心头一热,这番絮语落在耳中更显得亲切。
她不由得笑起来。
元破寒一愣,他许久不曾见到对方恣意招展的笑容,日光清冷,洒在她身上却光芒万丈。
半晌,元破寒结结巴巴道:“方才出门去,看到淮水边梅花开了,女郎可要去瞧瞧?”
成之染欣然应允,数人当即纵马出了东府城。秦淮两岸平林漠漠,瓦舍依依,青葱草木较之往日失却了几分光彩,市井人家的繁华热闹仍分毫不减。
寒风自颊边刮过,哒哒马蹄声飘逝在云水之间,天高地广,风物无边,成之染胸口灌满了冷气,身上却出了一层汗,兜马在街头四顾回首,心中残存的郁郁之气,也仿佛随风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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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两岸的梅花凌寒独立,迤逦数里,红白交错,迎风飘动,冷香幽远。众人在一处角亭下马,从亭中望去,粼粼碧波间荡漾着满树梅花,仿佛薄雪与烈火交融,生出令人惊诧的绮丽。
成之染长年征战在外,还是第一次到秦淮水畔观赏这番美景,叹赏之余,心下又平添了几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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