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制裁
“诅咒物行为心理学”是每一名神职者的必修课。
而夏因,在这门课上向来满分。
根据他的判断,“0-13”占有欲极强,而且相当重视承诺,不可能允许自己盯上的猎物毁在其他人手里。
它的强大令它不需要谎言,另一方面,则导致它容易受到谎言的欺骗。
如果操作得当,就能利用“0-13”,从战争教皇手里自保。
事实证明,夏因的判断是正确的。
为了独占猎物,“0-13”向另一名捕食者露出了獠牙。
它均匀切割了战争教皇。
血祭被迫中断,神性汹涌,纳萨尼尔三世全身上下裂开均匀的切口,每一块血肉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结局。
他抬手扶起摇摇欲坠的脑袋,将渐趋分离的血肉重新捏合。
“光明教会封印了你,是我给了你自由。”他嘴角下沉,试图说服攻击者,“好好想想吧‘0-13’,你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他指向自己:“是同类,是恩人——”
用荆棘长刺对准夏因:“还是迫害你、妄图囚禁你、无法理解杀戮之美的仇人?”
锋利的金属蹭破了夏因的皮肤,一线殷红悄然顺着脖颈划落。
嗅闻到血液的香气,“0-13”眼里迸发出亢奋的雪光,喉结也饥饿地滚动起来。
随之而来的则是暴怒。
“不-许-碰-他。”
所有表情蓦地从它脸上消失,它浑身上下充斥着器械般的冰冷无机质感,唯有额角暴起青筋,狰狞地蠕动着。
手指骨施加巨力,荆棘长刺在它手掌中产生了同样均匀的断痕,向着纳撒尼尔三世蔓延。
“……不识好歹的东西!”纳萨尼尔三世咬牙。
冷风呼啸,天色愈发阴沉,阴森的寒意弥漫在人群之中。
一阵困意忽然席卷了纳萨尼尔三世。
眼前的一切变得似真似幻,他看到手中的荆棘长刺绽放出无数尖刺,洞穿了他的手臂、胸膛与咽喉。
他明知是幻象,呼吸却变得困难。
四周暗如黑夜,荆棘长刺仿佛扎入了他的灵魂之中,撕扯出无数裂口。
然而,就在这时,“0-13”灵柩上绑缚的锁链,突然绽放出了灿金色光芒。
阿尔洛的身躯微一停滞。
“是大封印术!”哥哥惊呼,“‘0-13’解封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强行突破极限,它会受到大封印术的制裁!”
但“0-13”没有退却。
咯、咯、咯,它的脖颈如同生锈的机关,一节一节地扭动着。暴起的青紫色血管,让整张脸看起来无比狰狞。
灵柩的棺盖剧烈震动,金色锁链发出让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里面躺着的东西随时都会挣脱束缚,暴起降下天灾。
锁链再度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咔嚓——
断裂声响起,“0-13”的双手被光明神性击穿,燃烧起熊熊火焰。
与此同时,纳萨尼尔三世的荆棘长刺断裂成千百枚碎片,再无修复的可能。
荆棘长刺是他脊骨的一部分,一经破碎,立即引得纳萨尼尔三世狂喷出鲜血。
作为代价,“0-13”的双手被彻底焚毁。
它向后倒去。
夏因接住了他。
捆缚灵柩的锁链恢复了平静,只是大封印术的光芒变得更极为黯淡。
灵柩的外壁出现了斑驳的灼烧痕迹,“0-13”的本体受了伤,暂时陷入了沉眠。
纳萨尼尔三世抹去了唇边鲜血,脸色阴鸷,嘴角几乎沉至下颌。
他从左眼拔出一枚长钉,轻甩之后化作一枚短刺,向昏迷的阿尔洛袭来。
夏因护在了阿尔洛身前。
短刺在他眼珠前猛地停下。
穿过那根短刺,夏因平静地注视着纳萨尼尔三世,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阿尔洛受到了‘0-13’的眷顾。你不会想知道,被0级诅咒物追杀报复是什么感觉。”
纳萨尼尔三世空洞的眼眶狠戾地瞪视着他。
杀意如有实质,四周的教士受其波及,浑身发抖地向后退去。
夏因处于杀意中心,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瞥了一眼灵柩上的锁链,眉梢浮现出一丝讥嘲:“引火烧身这种蠢事,你已经做了一次,该不会还想做第二次吧?”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要命了。
纳萨尼尔三世的愤恨膨胀到极点,又一点一点强行压制回体内。
最终,缓缓收回了短刺,插回左眼。
对于一名高高在上、狂傲自负的教皇而言,让他退缩蛰伏,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愤怒屈辱。
但他也的确,无法承受与0级诅咒物结仇的风险。
看到纳萨尼尔三世转身离去,夏因无声松了口气,这才感到后背被冷汗打湿的凉意。
车队启程,开始向战争之神的圣所进发。
“吓死我了。”哥哥狂拍心口,“好在结果不错,‘0-13’和战争教皇全都受了伤,呓语声也停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但刚才的排异反应很严重,夏因,你还好吗?”
“已经不疼了。”夏因抚向左胸口,眉心埋藏着一丝不解,“但伤口有些发痒。”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生长一样。
“不会是什么特殊后遗症吧?”哥哥直接把脸怼进了他胸里,“让我看看…唔…也没有什么异常呀。”
虽然他的形态类似幽灵,还是容貌相同的亲哥,但这幅场景对夏因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力。
夏因退开了两步。
“小气。”哥哥撇嘴,“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无数次,现在给我看一眼怎么啦?”
夏因没理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角和口鼻间的血迹。
忽然间,战车一阵晃动,阿尔洛猛然坐起了身。
夏因回头确认:“阿尔洛?”
阿尔洛转过脸,眸中含泪,茶褐色的眼睛被紫色侵蚀近半。
“刚才‘0-13’用我的身体做过的事,我都还记得。说实话……我,是不是已经,不再是我自己了?”
夏因道:“暂时还是。”
“谢谢你。但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阿尔洛脸色灰败,朝他牵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其实我曾经是全村的骄傲呢。”
“我们村从来没有出现过Alpha,我是唯一一个。我没什么野心,只想放放羊、剪剪羊毛。但大家都说,如果我肯加入教会的话,教会就不会再抢光我们的羊毛和奶。”
“可谁知道,成为神职者之后,情况也没有好转。”
他想让嗓音听起来轻松愉快一些,但还是忍不住着哽咽。
“他们…那些住在城里的教士们…当着我家人的面…殴打我。”
那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殴打”,而是更加难以说出口的东西。
“……兄长抄起羊毛剪,捅了他们。”
“他比我勇敢得多,比我更适合做一个拯救村落的Alpha英雄…但他死了,只为了保护我这样一个胆小鬼。”
哽咽声变成了哭腔,阿尔洛抱住头,狠狠撕扯自己的头发。
“我好恨我自己。我该死。我害得他、害得他遭受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那就不要让他的牺牲白费。”夏因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阿尔洛抬起脸,泪花里涌动着惊讶,没想到他竟会认真聆听自己的忏悔。
像他那样强大的人,也能够理解弱小者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阿尔洛望进他冷翠色的眼眸里,蓦地一怔,第一次在对方眼里捕捉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曾经也有人为我而死。”
他启唇,嗓音似乎比平时添了一分哑涩。
还没看清他眼底涌动着的情绪是什么,他便移走了视线,落在身旁一处空荡荡的位置上。
夏因凝望着哥哥,将手搭在哥哥的手背上,与虚幻的光影十指交扣。
“而我会带着他的勇气一起活下去。”
“因为我希望,当他看到今天的我时,不会为当初的选择后悔。”
“……”
泪水从阿尔洛的眼里眨落。
他仰望着夏因,眸光渐渐变得明亮。
但这明亮又转瞬间黯淡了下去。
“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要不了多久,‘0-13’就会吞噬我的灵魂,抢走我的躯壳。”
“你想找回自我?”夏因回眸,直视着他的双眼,“如果维持现状,你或许还能多活两天。但如果找回自我,下一秒你就可能会因为失去对‘0-13’的利用价值,而成为它的一顿晚餐。”
想到“晚餐”们的惨状,阿尔洛的肩膀颤抖起来。
但他随即回想起了,兄长抄起羊毛剪冲向欺凌者的背影。
他的兄长,一定不希望自己舍命相救的弟弟,是一个闭眼等死的懦夫吧。
阿尔洛的目光坚定下来。
“——我想。”
夏因直接了当:“告诉我你的全名,包括教名、自取名、家族名。我帮你找回自我。”
“我叫阿尔洛·伊凡·尼米兹!”
“好。”
夏因闭上眼,双手合十,抵于胸前。
“……我在天上的主。”
“执掌律法之天平,洞察万物之善恶,以光明普照众生的仁慈圣者。”
随着吟唱,浅淡的金色微光氤氲于周身,神性流淌,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嘴.唇张合间,舌头上的神纹亮起了灿金色的光芒。
那是使用神纹能力的表现。
“我,阿尔洛·尼米兹·伊凡,在此向您忏悔我的懦弱。”
“我曾目睹不义却选择沉默,面对欺凌却畏缩不前。如今这悔恨如同荆棘,日夜刺痛我的灵魂。”
“求您以慈爱之心宽恕这迷途的羔羊,赐予我无畏的勇气与坚定的意志,让我寻回自身,以洗我的罪。”
教名,信仰的航标。
自取名,自身的期许。
家族名,血脉的印记。
三者齐备,将忏悔者的定位从夏因同步到了阿尔洛身上。
光明神回应了他的忏悔。
一道裂隙自虚空中打开,来自天国的暖光穿透阴云,洒落在了阿尔洛身上。
暖光汇入了阿尔洛的心脏,让他的灵魂充满了意志、勇气、和坚持自我的力量。
“0-13”的意识从他的灵魂中剥离出来,片刻之后,阿尔洛睁开眼,浑浑噩噩的感觉彻底消失,头脑异常清醒。
“……我感觉好多了。”阿尔洛抬手擦去额角的冷汗,难以置信地望向夏因,“那可是0级诅咒物的污染啊,你、你怎么说了两句话就根除了?”
战车周围,原本警惕的战争教士们纷纷发出了嘲笑声。
“替人忏悔?哈哈哈,光明教会的小绵羊们可真够纯良无害的。”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攻击性的神纹一个没有,还在帮别人祈祷意志和勇气?带着你们的意志和勇气上天国吧!”
只有主教看出了更多。
他一直在暗中关注夏因和阿尔洛,猜测他们身上的特殊之处。此时看到了夏因的神纹效果,心中分外庆幸。
普通的神职者,在烙印第七道神纹之后才能获得神祇的注视,但这个俘虏,竟然只是第一道神纹,便能求得神祇的恩赐。
无与伦比的神眷。
如果假以时日,这个俘虏必定会成长为战争教会的劲敌。
到时候,说不定会是另一个伊格尼斯公爵,另一个“审判之光”。
但还好,这个俘虏很快就要死了。
***
***
阿尔洛想不到这么多。
“谢谢你,你的神纹好温暖。”他只会一遍遍地赞美,“好温暖。真的好温暖。”
夏因扫他一眼,打断了他的复读。
阿尔洛闭上嘴,半晌,哭丧着脸:“不好意思,代价发作,让你看笑话了。”
他摸了摸环脖颈一圈的鲜红色锁链状神纹:“我的神纹能力与‘锁’有关,锁多了,思维就容易在大脑里兜圈子,盘成解不开的毛线头,一圈圈绕不出去。”
“你的神纹能力这么温暖,”他望向夏因的眼睛,笑着说,“‘代价’也一定很温暖吧?”
夏因望着哥哥的身影,眼底似有柔光划过。
“或许吧。”
他又在朝空气说话了。
但因为他身上温暖的气息,阿尔洛并不觉得害怕。
他小心地往夏因身边挪了挪:“像你这样的人,光明教会有很多吗?”
“你指什么?”夏因问。
“看起来冷冰冰的,靠近了却感觉很温暖。”阿尔洛赧然,“光明教会地处北境,我从前还以为那里的神职者也和那里的天气一样冷酷呢。”
谈起故土,夏因话多了一点。
“银霜的冬天有四个月,但没那么难熬。”他遥望着远方,“我们会在雪地里栽种不畏寒的花朵,比如冬蔷薇、龙息花,还有……”
他想起了那个Omega的信息素,“还有紫罗兰。”
“真想亲眼去看看。”阿尔洛露出向往之色,“听起来一点都不像主教说得那么可怕。”
“说起‘可怕’,”他忽然压低声音,“你们的‘审判之光’真的亲手烧死了他的家人吗?”
那场充满疑点的大火,无疑是近年来最为轰动的悬案。
传闻中,夏因·伊格尼斯在分化成Alpha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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