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朋友
凯文最近更加沉默,练习时的精准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烦躁感。
腹部的瘀伤在缓慢愈合,从骇人的青紫转为沉闷的暗黄,疼痛变得钝感,却无处不在,提醒着那晚的激烈。而比身体伤痕更顽固的,是某种悬而未决的滞涩感,沉甸甸地压在凯文胸口,让他在人群的喧闹中偶尔失神。
好在,那晚之后,并非只有疼痛。
夫胜宽的关心是持续且不容拒绝的。他几乎成了凯文的专属健康监察官:每天雷打不动的清淡病号餐(监督金珉奎制作并亲自送达)、准时提醒吃药换药、甚至严格管控凯文的练习时长,一到点就出现,用他特有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唠叨把人“押解”出练习室休息。
“凯文呐,脸色!看看这脸色!是不是又偷偷加练了?不行,现在立刻去喝我炖的梨汤!滋阴润肺还促进恢复!”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凯文往厨房走,嘴里念叨着养生经,镜片后的眼睛却时刻留意着凯文的步伐和表情。
这种细腻到有些“烦人”的关怀,像一层柔软的缓冲垫,将凯文与外界可能的探究或残留的紧绷感隔开,也让他无法沉溺在孤独的伤口里。
关于续约的私下沟通,在那场冲突后并未停止,反而以一种更自然、更简练的方式渗透进凯文的日常。不同于之前每个人拉着长谈,现在更像是一种默契的确认:
权顺荣在镜子前压腿时,头也不回地甩来一句:“续约后舞台自由度,我死磕到底了,你挺我!” 虎目灼灼,野心昭然。
李硕珉分享新发现的音乐剧片段后,腼腆一笑:“哥想试试那个世界,你会给我加油的,对吧?” 眼里星光点点。
徐明浩用中文快速交流完某个中国节目邀约的利弊,转头对凯文一扬下巴:“我这块儿,稳了。你顾好自己就行。”
文俊辉则再次说起自己电视剧或者电影的邀约,表示自己会努力平衡两者。
崔瀚率在工作室共享了新做的诡异beat,言简意赅:“续约后,这种,多做。合作。” 手指在空气里划出抽象的音轨。
金珉奎一边试穿新到的合作款卫衣,一边嚷嚷:“分成条款和时尚资源,哥们儿就指望谈判桌了!当然,饭还是给你做!” 直白又务实。
洪知秀在飘着咖啡香的午后,将一本诗集轻轻推到他面前,微笑道:“我们一起努力。”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圆佑在某次出卫生间与凯文擦肩而过时,“凯文,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不是吗?”
李灿在游戏胜利的欢呼间隙,用力搂住凯文的脖子:“我以后要当唱跳俱佳、综艺感爆表的全能忙内!你得帮我!” 元气满满,依赖十足。
李知勋在通过一段编曲后,摘下耳机,平淡通知:“你的版权和话语权诉求,制作line内部过会了,没问题。” 专业背书,分量十足。
尹净汉则在某次楼梯偶遇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眨眨眼:“压轴的刀,要磨到最亮哦。” 运筹帷幄,点到为止。
最后,是崔胜澈。他不再单独约谈,却在一次两天后的行程结束时,众人疲惫地鱼贯下车时,手臂一伸,不容置疑地揽过走在最后的凯文的肩膀,将他带离了通往宿舍的主路,拐进了楼侧僻静的消防通道。
感应灯应声亮起,发出惨白的光。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远处马路隐约的车流,以及两人略显突兀的呼吸声。
凯文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腹部的旧伤似乎又隐隐作痛。他不知道崔胜澈要做什么,是追加的警告,还是……
崔胜澈松开了手,却没有看他,而是侧身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两样东西——一管崭新的、进口的强力祛瘀膏,和一盒镇痛贴。他将东西塞到凯文手里,动作有点粗鲁,仿佛那不是关心,而是下达一个指令。
“拿着。” 崔胜澈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带着回音。他依旧没看凯文,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模糊的安全指示牌上,“那天晚上……” 他顿了顿,下颌线收紧又松开,像是很难吐出接下来的字句,“我失控了。方法错了。”
他承认了。
不是“也许你是对的”,而是直接承认自己“错了”。没有华丽的道歉词汇,甚至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这份承认本身,从崔胜澈嘴里说出来,重若千钧。
“你有你的恐惧和理由,我……” 他又停了一下,喉结滚动,“我也有我的。但对你动手,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事。”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凯文。那双总是承载着太多责任、时常显得威严甚至严厉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布满了红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青黑,那份深重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懊悔,毫无掩饰地暴露在凯文面前。
“伤,”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凯文腰腹的位置,又迅速移开,语气变得更硬,像是在掩饰什么,“按时擦药。胜宽那边我打过招呼了,练习强度他会帮你把控,别硬撑。” 他像是在布置任务,“续约的事,你的条件,我记下了。该争的,我会去争。”
他说完了,似乎想转身就走,却又钉在原地,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那种事(指凯文私自调查),下不为例。但有别的……任何事,可以直接找我。或者,” 他略显别扭地补充,“找净汉,其他哥哥们都行。别再自己闷着,用危险的方式。”
这不是和风细雨的抚慰,这是一个以强硬和承担著称的哥哥,在竭力维持威严的表象下,笨拙地、极其艰难地递出的橄榄枝。
他道歉了(以他的方式),给予了实质的关心(药膏),确认了支持(续约条件),划定了底线(危险方式),也……勉强开了一条沟通的缝(“可以直接找我”)。
凯文握着手里微凉药膏和镇痛贴,看着崔胜澈眼中无法作伪的疲惫与红血丝,想起那晚他独自在房间摔东西的低吼,想起胜宽哥的描述,想起他此刻这份别扭却沉重的“道歉”。腹部的隐痛还在,心口那股滞涩却仿佛被这股笨拙而真实的力道,撬动了一丝。
他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我原谅你”。有些裂痕,需要时间。他只是看着崔胜澈,叹了口气,抱了抱他:“……知道了。药,我会用。”
崔胜澈似乎松了口气,用力回抱了凯文。他“嗯”了一声,直起身,似乎完成了某项极其艰难的任务。
“回去吧。” 他率先转身,走向消防通道出口,背影依旧挺直,却似乎卸下了一点看不见的重量。
凯文跟在他身后,穿过那道门,重新融入宿舍楼温暖的灯光和隐约传来的成员笑闹声中。
手里的药膏贴着掌心,传递着微凉的实感。身体里的疼痛,心口的滞涩,依然存在。
但也有一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比如,成员们确切地关注是真实的。
这些具体的人,具体的声音,具体的、有时令人烦恼有时却无比安心的琐碎日常。
几天后,一个普通的练习日傍晚。
高强度练习后的休息间隙,众人散落在练习室各处,补充水分,拉伸肌肉。凯文靠着镜墙坐在地上,慢慢喝着电解质饮料,额发被汗水湿透。腹部的伤处在这种极限运动后,钝痛感变得明显了一些,他无意识地用手掌根部轻轻按了按那一侧。
就在这时,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悄无声息地递到了他眼前。
凯文抬头,是全圆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水又往前递了递。
“谢谢圆佑哥。” 凯文接过,喝了一口。
全圆佑没走,反而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距离不远不近。他也拿着一瓶水,但没有喝,目光落在对面镜子中那些累得东倒西歪的成员身影上,像是随口问道:“伤,还疼?”
凯文怔了一下。
全圆佑的语气太平淡了,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但这个问题本身,从几乎从不主动过问他人身体状况的全圆佑嘴里问出来,就极不寻常。
凯文不确定他知道了多少,是仅仅看到自己刚才按腹部的动作,还是从胜宽哥过度的关照、或者那几天自己异常苍白的脸色中推测出了什么。
“好多了。” 凯文谨慎地回答,避开了具体程度。
全圆佑“嗯”了一声,依旧看着镜子,仿佛刚才只是确认一个数据点。沉默了几秒,就在凯文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他又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说出了一句让凯文指尖微颤的话:“有些程序错误,强行修复会留下漏洞,甚至导致系统更不稳定。”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看了凯文一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透彻,“定期打补丁,慢慢覆盖,虽然慢,但安全。”
他说完,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开了。留下凯文一个人对着镜子,握着那瓶水,久久没有动作。
程序错误……强行修复……打补丁……慢慢覆盖……
全圆佑用他最擅长的语言,描述了一场冲突,一次受伤,和漫长的愈合。他没有说“我看到了”,“我担心你”,或者“胜澈哥不对”。他只是冷静地指出了“强行修复”的风险,和“慢慢覆盖”的必要性。
他甚至……可能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凯文,他“知道”。不是知道所有细节,而是知道“有事发生”,知道凯文在承受某种“修复”后的不适。而他给出的“建议”,是耐心,是时间,是允许自己以安全的速度“打补丁”。
凯文低下头,看着手中冰凉的水瓶。练习室的嘈杂似乎远去了。他想起了崔胜澈塞过来的药膏,想起了全圆佑那句“最重要的是在一起”,也想起了此刻这句关于“修复”与“补丁”的冰冷比喻。
药膏是凉的,水是凉的,全圆佑的话语也缺乏温度。
但不知为何,凯文却感到一股细微的、确凿的暖流,从心脏的位置,缓慢地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他拧紧瓶盖,将水瓶放在一边,重新看向镜中那个汗流浃背、伤痕未愈,却不再那么孤零零的自己。
坐标清晰,补丁正在覆盖。
某日,会议室关于下次回归的会议结束,在工作人员们出去后的内部时间。
会议室的空气,在尹净汉用指尖轻叩了两下桌面后,渐渐安静下来。他并未坐在主位,而是靠在窗边的椅子上,阳光给他镀了层柔和的边。“孩子们,今天有些话,趁着人齐,该说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让闲聊声彻底止息。
崔胜澈坐在长桌一端,也是凯文旁边,双手交握,沉默地颔首,将这个“开场”交给了尹净汉。这个细微的举动本身,就暗示了今天话题的不同寻常。
李知勋推了推眼镜,接过了话头,语气是他惯常的、处理公事时的简洁:“续约谈判在即,个人诉求都提了。但在那之前,有些更基础的东西,需要共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关于安全,关于边界,关于我们未来怎么一起‘看路’。”
“边界……” 凯文描画木纹的指尖顿住。这个词让他想到了一些并不愉快的“越界”行为。
讨论在几位年长成员的引导下展开,权顺荣、洪知秀、夫胜宽等人相继发言,提出了建立更透明信息共享和风险预警机制的建议。夫胜宽甚至举了自己遇到的综艺制作方背景问题的实例,条理清晰,目光不时关切地瞥向凯文。
当话题转到可能面对的具体诱惑和陷阱时,成员们开始分享见闻。金珉奎提到了某些派对上的隐蔽“助兴品”,徐明浩分析了国内娱乐圈复杂的资源置换,李灿表达了不想因无知而踩坑的愿望。每一个例子都让会议室的气氛更凝重一分,也将行业表皮下的暗礁勾勒得更清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凯文,忽然抬起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插入了讨论的间隙:“还有一种……不那么物质化,但同样需要警惕的‘越界’。”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般的冷静分析感,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底下细微的紧绷,“比如,某些过于‘热情’的合作方,或者同行,可能会将私人情感或企图,包装成‘欣赏’或‘缘分’,强行渗透到工作甚至私人领域。”
他顿了顿,似乎在挑选合适的措辞,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人身上,而是落在桌面虚空一点:“举个例子,上次音乐银行后台,一位合作过的女团前辈,她的经纪人私下找到我的助理,不是谈工作,而是转交了一份非常私人的礼物,附带着暗示性极强的晚餐邀请,并且强调‘只是私人交情,不影响双方团队’。”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事,“礼物被助理按流程处理了,邀请当然也拒绝了。但这种事,如果当事人边界感稍弱,或者对方更执著、手段更隐蔽,很容易被缠上,甚至衍生出谣言、胁迫,或者更复杂的局面。它看起来没有直接的物质利益交换那么‘脏’,但破坏力和后续麻烦可能更大。”
这个例子如此具体,又如此贴近他们这个行业的现实,让在座不少人都愣了一下。权顺荣皱起眉,金珉奎“啧”了一声,夫胜宽立刻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眼神担忧地看向凯文。其他成员也露出了深思或厌恶的表情。
然而,对凯文而言,说出这个例子本身,就像无意中推开了一扇通往更黑暗记忆的门。“过于热情的合作方”、“包装成欣赏的企图”、“私人情感渗透”——这些词语像钥匙,瞬间打开了属于“陈凯”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布满蛛网的角落。
不是女爱豆,是更久远、更混沌的画面……某个灯光暖昧的庆功宴后,带着酒气的“前辈”臂膀,压在年轻“陈凯”肩上的重量;耳边湿热而充满暗示的低语,混合着令人作呕的香水味;那只试图探入他衬衫下摆的手,被他用尽力气推开后,对方瞬间变脸露出的阴冷嘲讽:“装什么清高?在这个圈子里,你这张脸和嗓子,不就是最好的本钱?跟我,你能少走十年弯路……” 更深的记忆里,似乎还有亲密队友的暧昧背叛,将他的抗拒和恐惧当作谈资和筹码……
冰冷。
粘腻。
窒息。
被物化的恶心。
还有深不见底的、对“关系”本身的怀疑与恐惧。
这些碎片化的、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感官记忆,并非完整的剧情,却如同冰冷的潮水,猝不及防地淹没了凯文的理智。
他脸色骤然苍白,原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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