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景元后,叶枫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呆坐在庭院处,细细回想自己和诸悠的过往,在他眼中,狐人女子的衰老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能将自己整个抱起转圈圈的活泼异常的诸悠仿佛还在眼前,不过一眨眼,明媚的狐人女子就变成了佝偻着的满脸皱纹的老人。

四肢无力、耳朵和尾巴耷拉、胸口没有任何起伏、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抹微笑,诸悠是在美梦中寿终正寝的,叶枫一眼就将这些不算细节的信息提取出来,然而那些冰冷的信息只是飘浮在空中,他无法将这些意味明显的东西和诸悠联系起来,他的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不记得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笑容可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直至刚才景元的出现,他才从对方带着悲伤的金色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泪流满面的倒影,原来他在哭啊。

叶枫以为自己不会哭泣的,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悲伤,战场上他送走了不少战友,眼泪早就是无用的奢侈品,可刚才,他甚至边流泪边和景元控诉自己哭不出来,这简直是自相矛盾的...他仿佛分成了两个自己,一个自顾自地哭泣,一个则是冷眼旁观景元安慰着自己...别哭了,我求你了,你为什么要哭,深呼吸——啧,怎么还是停不下来,景元都给你倒多少杯水了,你自己数数,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有什么逻辑吗?最后,一直做旁观者的那个叶枫终于放弃,他也跟着哭了起来,张着嘴无声地嚎了许久,一直到没有泪水出现,他们才消停。

现在,叶枫终于能冷静下来...也许吧,反正他面色平静地坐在庭院处,自斟自饮,像是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他想着还没有结束的葬礼,想着诸悠还有没有什么未竟的心愿要帮她完成,想着那几个徒弟的未来,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庭院里酒香四溢,都是浓度极高的酒水,叶枫并不嗜酒,但在云骑军中也算是能喝的人,要把自己灌醉,还是有点难度,所以他把诸悠埋在庭院中的药酒都挖出来了,反正诸悠已经不可能再跳出来打他,这些药酒浓度高,且有些许致幻功能,四舍五入,叶枫也算是达成了将自己灌醉的目的。

醉眼蒙眬间,叶枫看见有几道人影身姿矫健,无声无息地掠过屋檐,真是好身手啊,不去当云骑军可真是遗憾了,叶枫摇了摇头,成功地把自己晃得更晕,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将作案现场收拾好,再把酒坛重新埋进土坑后,一跃上了屋顶,闭眼仔细感受那些陌生的气息,好一会儿才追了上去。

果然是醉了,脚步重了许多,速度也慢,幸好那群人对这里的地形没有叶枫来得熟悉,让他抄近道赶上了。流云渡有许多货物,借着那些堆叠的箱子的遮挡,他躲在一处楼梯下。

“嗝——”叶枫捂着自己的嘴巴,好险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这可是大忌,要是现在他正在潜入敌方主营,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熟悉的地方,微醺的状态,终究还是让叶枫丧失了部分的警惕,不过肌肉记忆还在,他一边在墙角留下云骑军专用记号,一边调整气息,全神贯注地偷听那群人在说些什么。

“...只有这些吗?”语气心虚,带着强烈的不耐烦,应该是个被重任压在身上的小喽啰。

“多久没有打战了,哪还有那么多给你找来!”蛮横粗犷的男声,叶枫微微眯起眼,他对某些字眼异常敏感。

“淡定,淡定——我搭上线了。”

一道含有轻松笑意的声音传来,那几个人瞬间沉默下来,然后,那个小喽啰压抑不住地欣喜道:“真的!唔——!”

叶枫听到了沉闷的撞击声,估计是小喽啰被打了,接着,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别吵了,小心引来云骑军,将货物运走,这几天诸悠葬礼,正好掩人耳目。”

打战,货物,诸悠...叶枫彻底清醒过来,他屏住呼吸,正想移动,想要拉近和几人的距离,最好能借着月色看清他们的面容或者看到他们正在搬运的东西是什么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面前之人是谁,叶枫只觉得脖子一疼,便再无意识。

*

予晰神情复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叶枫,从楼梯下方走了出去,迎面遇上听到声音后拿着武器围上来的几人,她冷笑道:“这个人一路跟着你们来到这里,偷听了许久,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听力不好不想活了就自我奉献一下,省得没有足够的指标又要在那担惊受怕。”

素如收起长剑,走过去仔细打量叶枫,撇了撇嘴,“他一股子药味,这不,大家伙都以为是您老人家嘛。”

琉盎蹲下身,轻车熟路地抹掉叶枫留下来的所有印记,轻叹一口气,说道:“本来还想养一下的,结果他自己撞了上来。”

“怎么,你认识?”素如笑嘻嘻地问道。

“耍花枪,你不认识?”琉盎翻了个白眼,看向予晰,问道:“要杀了他吗?”

延一拿着大斧头,喊道:“给他个痛快还是要细细折磨拷打?”

“那个...距离目标还有一点空缺,要不把他填上去?”十秀腆着脸,怯怯地问道:“老大,您意下如何?”

“就这样吧,”予晰没有再看叶枫,表情冷淡,“他是云骑军,承受能力不错,可以做等级更高的实验。”

“...景元明天还会来找他,要怎么应对?”琉盎问道。

“把他一路跟过来的痕迹都处理掉就可以了,景元不会有疑心的,他精神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素如吹了一下口哨,推了一把延一,笑道:“大块头,快点将他搬上星槎吧,啊,对了,要做防范措施吗?”

“不用。”予晰扫了一眼叶枫脖颈上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垂下眼眸,“他对这种毒素没有任何抗性,两天后给他注射解药就可以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的小瓷瓶,丢给了素如,吩咐道:“一颗就好。”

“是,是。”素如把玩着小瓶子。

“丹腑有毒会影响实验结果这种简单的常识不用我提醒吧,素如。”

“啊——哈哈,当然,当然。”素如将瓷瓶放好,眉眼弯弯地看着予晰,问道:“老大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予晰不说话。

素如拍了拍手,然后招呼延一将叶枫扛走,让十秀继续搬货物,而后再朝予晰和琉盎挥挥手,便离开了。

琉盎目送三人的背影,视线凝在了叶枫那血肉模糊的脖颈上,问道:“当初他好像也是那个地方伤得最严重吧。”

予晰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听师父提起过。”琉盎叹道:“他能坚持多久呢?”

“无论多久,都是很好的实验数据。”

“...也是。”

*

叶枫再一睁眼,已经身处炼狱之中了。

那时候发生的很多事情,他已经记不大清了,或许是大脑总是会自我保护,就像小时候那样,那时的他只记得家乡被毁的仇恨,现在的他也只记得对背叛的愤怒和对人体实验的怨恨。前者并没有持续很久,在青色的弓箭刺穿那些人的心脏之后,叶枫对他们的记忆已经手动删除,他不会去记住死在自己手上的人的一切。后者则是延续至今,毕竟那已经是他存在的根本。

“给自己找个锚点吧。”

这是慕榕以混沌医师的身份向他说的第一句话,“孤独的生灵啊,你曾数次颓唐,你的皮肤布满伤痕和孔洞,你不再能区分快乐和痛苦,你对一切变得麻木,你的记忆还剩多少?你的灵魂快要灰白一片,自此消亡,成为IX身侧一道渺小的阴影...然而,你还在,坚韧的生命啊,你依旧存在着,你因何而存在呢?是旧日故友的期盼,还是如今众人的私语,抑或单纯的、徒劳的、不甘心?”

踏上命途之人鲜少会堕入虚无之海,只因他们会坚信自己的道路,于此,叶枫在慕榕的治疗下,叩问自己——

他要毁灭一切吗?他已经毁灭了这座由求药使和源究院共谋的充满罪恶和血腥的基地,他已经毁灭了匍匐着向他乞求解脱的同伴的□□,他已经毁灭了已经畸形却仍被躯壳禁锢着的灵魂,他还要毁灭什么呢?除了让那火焰焚烧自身,他已经没有任何想要毁灭的事物了。

这是纯粹的毁灭吗?当然不,这是愤怒的火焰,是复仇,是在伸张宇宙的善良和公义...多么令人激动的豪迈宣言啊,他想起那些闯入实验室的游侠,个个身怀绝技,他曾信仰帝弓司命,然而在这空无一物的空间,他却提不起反抗之心,寻不到[巡猎]之道,他能消除罪恶,可如何能消除恶念呢...徒劳,皆是徒劳。追求长生的贪恋、追求全知的愚昧、追求利益的丑陋,它们亘古存在。

“可悲的生灵啊,何不只思考和尊崇存在本身?”

存在?什么可以称之为存在,是有形之物,抑或无形之物?叶枫的思绪继续飘荡。慕榕为他哀悼。在这接近消亡的时候,叶枫恍惚看到众人的灵魂来接他离开了。

那是他刚加入云骑军时的老师。老师的阵刀耍得虎虎生风,时常说道等打完那群畜生,他就要去读书,他喜欢的女子偏爱书生气的男人,可他军旅多年,得去进修一下才有文质彬彬的范儿。

那是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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