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跨院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丁香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借着熹微的晨光往外走,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谁。

刚走到月亮门边,一个身影忽然从暗处站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是肖晨身边的小厮阿成,他手里还提着一盏未熄的灯笼,显然是守了一夜。

“丁香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阿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丁香心里一慌,低下头:“我……我出去透透气。”

“透气需要带包袱吗?”阿成往前一步,目光落在她肩上的包袱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急意,“姑娘,您不能走啊!”

丁香咬着唇,声音发颤:“我留在这儿,只会让少爷为难,让少夫人伤心,我……”

“您怎么能这么说?”阿成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您知道少爷为了您受了多少罪吗?为了留您在府里,他跟老爷吵了多少次架?为了护着您,他在王老爷面前忍了多少羞辱?城里的流言蜚语像刀子一样扎人,他一句都没让您听见,自己扛着!”

他看着丁香,眼里满是恳切:“您怎么只能想着自己走,不顾及他的感受?您走了,他之前的付出不都白费了吗?他会有多难受您知道吗?”

“我……”丁香被他问得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让他为难……”

“真正让他为难的,是您走啊!”阿成叹了口气,“您以为少爷留您,只是可怜您吗?不是的!他是真心把您放在心上了!昨天夜里,他在石榴树下抱着您说‘离不开你’,我在廊下都听见了!”

丁香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他跟少夫人坦白的时候,心里有多煎熬您知道吗?”阿成的声音软了些,“少夫人虽然难受,可还是愿意为了少爷委屈自己。现在大家都在为您努力,您怎么能说走就走?”

包袱从丁香肩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愧疚和无措。

是啊,她只想着自己不能成为负担,却没想过,她的离开,对肖晨来说,或许是更深的伤害。

她想起他在巷口追上来时的急切,想起他抱着她说“不要走”时的颤抖,想起他为了护着她,一次次对抗那些恶意……原来,他为她做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肖晨和李傲雪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肖晨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包袱,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别再想着走了,好吗?”

李傲雪也走上前,握住丁香的手,声音温和:“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走了,我们才是真的为难。”

丁香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他们的眼里没有指责,只有真切的挽留。眼泪掉得更凶了,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被人坚定地留在身边,是这样的感觉。

沉重,却也温暖。

阿成提着灯笼退到一旁,看着三人并肩往回走的身影,悄悄松了口气。

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或许难题依旧在,但只要心齐,再难的坎,总能迈过去。

跨院的门被重新关上,这一次,里面的人,都没再想过要离开。

肖父在书房里听着下人回报,说丁香终究没走成,肖晨还陪着她回了跨院,手里的茶盏重重磕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没多久,他就让人把肖晨叫到跟前,劈头就问:“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人留住?”

肖晨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是,我舍不得她走。”

“好,好得很!”肖父怒极反笑,对着门外喊,“去把城西的张喜婆找来,让她给少爷准备纳妾的事,那些繁杂流程都免了,简单些就行。”

肖晨心里一紧:“爹,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肖父瞪着他,“既然你舍不得她走,那就给她个名分!今晚就让你们洞房,省得外面的人说三道四,说我肖家连个体面都不给人家!”

“我不能这么做!”肖晨急忙道,“傲雪才嫁过来没多久,我怎能如此委屈她?丁香也不是愿意做妾的人,爹,这对她们俩都不公平!”

“公平?”肖父冷笑,“你护着那个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傲雪公平?现在跟我谈公平?”他站起身,走到肖晨面前,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强硬,“我把话放这儿——要么,今晚就按我说的做,给她一个妾的名分,让她名正言顺留在府里;要么,我现在就让人把她赶走,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我可不会心软!”

“爹!”肖晨又惊又怒,“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是你爹!这个家还轮得到你跟我犟嘴?”肖父指着门口,“去告诉那个女人,让她好好准备着!要是敢说个不字,就别怪我心狠!”

说完,他猛地甩袖进了内室,重重摔上了门。

肖晨僵在原地,手脚冰凉。他知道父亲的脾气,说得出就做得到。父亲是铁了心要逼他就范,用丁香的安危,逼他接受这桩不情愿的婚事。

他走出书房,阳光刺眼,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

走到跨院门口,他停下脚步,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该怎么跟丁香说?

说他要娶她做妾,委屈她一辈子?

还是说,他保护不了她,只能看着她被父亲赶走,落入险境?

无论哪种选择,都是煎熬。

门“吱呀”一声开了,丁香站在门内,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公子……是不是肖老爷……”

肖晨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告诉她,父亲用她的性命,逼他做一个最残忍的选择?

肖晨看着丁香眼里的惶恐,强压下心头的翻涌,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回到空无一人的书房,他猛地将自己摔在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抉择。更何况,他灵魂深处,本就是个女孩——让他以“丈夫”的身份,去接纳另一个女子做妾,这简直是对自我认知的凌迟。

他对丁香,是怜惜,是想要守护的责任感,唯独没有半分男女之情。让她做妾,是对她的侮辱,更是对自己的背叛。

可父亲的话像一把刀,悬在丁香头顶——不答应,就是眼睁睁看着她被赶走,落入未知的险境。

“为什么……”他低低地呢喃,声音里满是无力。

他试着想过反抗,想过带着丁香和傲雪离开肖家,可他们身无分文,又能去哪里?父亲在城里根基深厚,想找到他们易如反掌。

他也想过跟父亲坦白自己的“不同”,可这话一旦说出口,只会被当成疯言疯语,不仅救不了丁香,反而会把自己也拖入深渊。

窗外的日头渐渐偏西,书房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不能妥协。

不仅是为了傲雪,为了丁香,更是为了守住自己心里那点来自现代的底线。

可除了妥协,他还有别的路吗?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或许,他可以赌一次。

赌父亲只是一时气极,赌他终究舍不得对自己下死手。

深吸一口气,肖晨站起身,眼神渐渐坚定。

他不能让任何人,摧毁他坚守的东西。

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肖父把张喜婆请到府里时,直接让人把肖晨从书房拽了过来。喜婆手里捧着红绸包着的花钗,见了肖晨便笑盈盈地要上前,被肖父一个眼神制止了。

“现在,你再选一次。”肖父坐在上首,语气冷得像冰,“要么,接过喜婆的东西,今晚就圆房;要么,我现在就让人把她拖出去,扔到乱葬岗喂野狗——你选。”

他拍了拍手,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立刻站到门口,眼神凶狠地盯着院外,显然是真的要动手。

肖晨看着父亲决绝的脸,看着家丁们蠢蠢欲动的样子,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原以为父亲只是吓唬他,没想到竟来真的。

他看向喜婆手里的花钗,红得刺眼,像染了血。又想到丁香那双总是带着怯懦却又藏着坚韧的眼睛,想到她若被扔出去,会遭遇怎样的境地……

“我……”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答应。”

肖父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冷光,却没说话。

肖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这件事,我去告诉她。”

他不能让别人去说,尤其不能让这些带着鄙夷和看热闹的人去告诉她。

喜婆见状,连忙把花钗递过来:“肖公子放心,都是简单的流程,保准不委屈了那位姑娘……”

肖晨没接,只是转身往外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跨院的门虚掩着,丁香正坐在廊下,手里拿着针线,却半天没缝下一针。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眼里的不安像水一样漾开。

肖晨推开门,站在门口,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公子……”丁香站起身,声音发颤,“是不是……肖老爷……”

肖晨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爹说……今晚,让我娶你做妾。”

丁香手里的针线“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比纸还白。她怔怔地看着肖晨,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燃尽的烛火。

“做妾……”她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原来……终究还是这样。”

她就知道,像她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真正的安稳。所谓的守护,所谓的“离不开”,到头来,不过是换个地方看人脸色,做个见不得光的妾。

“对不起。”肖晨的声音沙哑,“我……我没能护住你。”

丁香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说:“不怪你,公子。能有这几日安稳,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针线,动作缓慢而僵硬:“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公子为难的。”

她的顺从像一把钝刀,割得肖晨心口生疼。他想解释,想说这不是他的本意,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力。

他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看着丁香转身走进房间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肖晨的拳头死死攥着,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今晚,他该如何面对她?又该如何面对傲雪?

更重要的是,该如何面对那个,坚守着一夫一妻准则的自己?

跨院的风吹过,带着桂花的甜,却甜得发苦。

肖晨走出跨院时,李傲雪正站在月亮门边等他,手里还攥着一方帕子,指节泛白。见他出来,她连忙迎上去,目光里带着探询和不安。

“傲雪……”肖晨看着她,喉咙发紧,终究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我爹他……逼着我今晚就纳丁香为妾。”

李傲雪的脸“唰”地白了,往后踉跄了一步,幸好扶住了廊柱才站稳。她看着肖晨,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被雨水打湿的烛火。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肖晨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正要开口说“我再去跟爹求求情”,却听到李傲雪轻轻开了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少爷,不如……你就娶了她吧。”

肖晨猛地抬头,满眼震惊:“傲雪,你……”

“我想通了。”李傲雪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却比哭还难看,“与其让她被老爷赶走,落得个凄惨下场,不如让她留在府里。至少……至少我们还能照看着她,不让她受太大的委屈。”

她走到肖晨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既不想委屈我,也不想委屈她。可事到如今,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肖晨看着她强装的镇定,心里又痛又悔,“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们是夫妻啊。”李傲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夫妻本该同甘共苦,不是吗?我虽然心里难受,可我更不想看到你为难,不想看到丁香姑娘出事。”

她踮起脚尖,轻轻擦去肖晨眼角的湿润,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少爷,娶她吧。我会接受的,真的。”

肖晨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撑的笑容,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疼。他知道,李傲雪说的“接受”,背后藏着多少委屈和退让。

“对不起……”他只能说出这三个字,除此之外,再无言语。

李傲雪摇摇头,拉着他的手往回走:“别说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回到房间,李傲雪打开妆奁,从里面拿出一支成色极好的银簪:“这是我陪嫁来的,等会儿让玉溪送去给丁香姑娘吧,也算……也算我这个做正妻的一点心意。”

肖晨看着那支银簪,又看着李傲雪故作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她不是真的愿意接受,只是为了他,甘愿把所有的苦涩都咽进肚子里。

他走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傲雪,谢谢你。”

李傲雪靠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是啊,她愿意为了他委屈自己。

只是,心里那点酸涩,终究还是忍不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跨院里亮起了灯,那盏灯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像丁香此刻的心境。

而肖晨知道,今晚,注定是个难眠的夜。

对他,对李傲雪,对丁香,都是如此。

喜婆带着玉溪进跨院时,丁香正坐在床边发呆,眼神空茫得像蒙了层雾。

“哎哟,丁香姑娘,好日子呢,该高兴才是。”喜婆嗓门亮,手里捧着个红布包,里面是套水红色的襦裙,“快,让玉溪姑娘给你换上,保准比画上的人儿还俏。”

玉溪走上前,声音轻轻的:“丁香姑娘,我帮你梳妆吧。”

丁香没动,也没说话,像没听见似的。直到玉溪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她才猛地一颤,眼里泛起水光,却还是点了点头。

喜婆在一旁看着,嘴里不停念叨:“姑娘这模样,真是没挑的,皮肤白得像玉,眉眼又俊,肖公子有福气咯……”话里话外,却总带着点“攀高枝”的意味。

玉溪手巧,很快就帮丁香梳好了发髻,插上那支李傲雪送来的银簪。水红色的襦裙穿在她身上,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剔透,只是那双眼睛里的落寞,怎么也遮不住。

“你瞧,多好看。”喜婆拍着手笑,又从包里翻出个红盖头,“按规矩,该盖这个……”

“别。”丁香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不盖。”

喜婆愣了愣,看了眼门外,终究没再坚持——毕竟是纳妾,本就比正妻的规矩松些。

院里传来脚步声,是肖晨来了。他穿着件暗红色的锦袍,衬得脸色愈发沉郁,远远看着,竟没有半分新郎官的喜气。

喜婆忙拉着丁香迎上去,笑嘻嘻地推着两人往堂屋走:“快,拜个堂,就算礼成了。”

没有鼓乐,没有宾客,只有喜婆在一旁唱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堂位空着,只对着主屋的方向)“夫妻对拜”,三拜下来,像演了场仓促的戏。

丁香始终垂着眼,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肖晨看着她水红色的裙角,只觉得刺眼,每拜一下,心里就像被重锤砸一下。

礼成后,喜婆端来两杯酒,递到两人手里:“喝了这合卺酒,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肖晨接过酒杯,手微微发颤。丁香也接了,指尖冰凉。两人没看彼此,仰头将酒饮尽,那酒辛辣得呛人,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

“好了好了,良辰吉时,该入洞房了。”喜婆笑得满脸褶子,推着肖晨往内屋走,又回头对丁香道,“姑娘,快跟上。”

玉溪在一旁红了眼眶,低声道:“丁香姑娘,保重。”

内屋的门被喜婆“吱呀”一声带上,还特意落了锁。

房里只剩两人,红烛在桌上跳动,将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水红色的裙角与暗红色的袍角在地面上挨着,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谁也没说话,空气里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都有些急促的呼吸。

这场被逼迫的“喜事”,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肖晨一步步走近,红烛的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他看着丁香垂着的眼睫,那上面还沾着未干的湿痕,喉咙发紧:“丁香,委屈你了。”

丁香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水光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平静,甚至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公子不必如此说。我本就是从花船出来的人,命如草芥,能得公子收留,有个地方安身,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敢说委屈。”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暗红锦袍上,轻声道:“做妾也好,做婢也罢,对我来说,不过是换个活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肖晨急忙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急切,“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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