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话含在嘴里刚要出口,寮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带着山里凛冽的风飞快闪了进来。段稚元应是刚巡完山,穿的仍是我们刚见面时那套衣服,只是披了件风氅在身后。她熄了手中提灯,摘去头顶风帽,惊讶地望着我道:“醒啦?睡好了吗?”
我睡了很久,比最近所有觉加起来都久,于是对她点头,稚元道:“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就说,我们这的果蔬由前院供应,野味可以自己打。平常没有人来,有人来我们也可以应付,你安心休息就是。”
肚子有些微饿,但也不好三更半夜惊动朋友准备,还不如睡到天亮再说。于是我说不饿,又由衷道:“起初我还觉得守山门不太好,现在倒觉得,幸亏你在守山门,才能这么自由。”
稚元是我见过最没上进心的人,她笑呵呵地应道:“是啊!现在觉得这样就很好,没必要累呼呼地往上爬了。”
她在我的床边坐下,我问现在几更了,得知才一更,便邀她一起歇息,她道:“三更、五更还要巡山,然后才能去睡。这边几乎没人来,一晚只需巡三次。”
那也够受的,一个半的山区,她和来鹤应就算昼夜轮班,毕竟只有两人,还是要走很远的路。
稚元道:“从前不是我一个,另有个同期带三位徒儿常驻于此,前年她被调去花溪那边做库保,将徒儿都接走了,这里就只剩下我俩。长老本意是日后添些人手帮我们的忙,但总也没找到合适人选,一拖再拖,两年之后,就没人提这茬了。”
来此守山门与发配边疆无异,若有更好的去处谁爱来这儿呢?故而能推脱的都走了。但也幸亏她混成这样,不然我哪有这么幸运?
但我还是为好友的际遇郁郁不平:“你师傅还在闭关?”
“我师傅仙逝八年啦。”
我大惊。她的师傅即我的师祖,我一直以为她开关即神功大成,没想到大成两年就驾鹤西去,难怪稚元沦落到娘不疼爹不爱的地步。
“那之后是谁罩着你呢?”
她将双手一摊:“你师傅调去‘死门’之后,就没人了呀。而且我年纪不小了,早就不该被人照顾啦。”
虽说年纪在长,可稚元其他方面毫无长进,没人照顾怎么行呢?我心里着急,她自己倒无所谓似的,我以为她就要死样活气下去了,可她突然又说:“我如今也想收个徒儿了。”
问她为什么,还以为能听她说出“恨师道不传”之类的话,但她的理由是:“收徒后月资可以增加一倍,就是资格难以获取,不是谁都能收徒的,要先申请,在开宗考核中得到前五名才行。”
“就为了月资啊?”我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你若真收了徒儿,翻倍的月资也不够用的,更何况得对徒儿负责。”
她无所谓道:“反正轮到我选,也没剩几个好苗子,干脆教那些没人要的庸才,一则不会嫌我的实力弱,二则外人的期待不高,不会说我浪费了人家的天资。万一有潜力斐然者,稍加提点就有进益,我也跟着沾光……但那是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了。”
半天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下意识看向一边的来鹤应,他也沉默不语。他不欲得罪人,但我作为稚元的好朋友,有些话不得不说。
“姐妹,你现在的想法太……太混日子了。”我找了个比较委婉的词形容她的状态,尽量别让她误会我说这些话出于嫌弃,“咱毕竟是宗门遗脉,我师傅走了可就剩你了,不能让时间白白溜走,得支棱起来啊!我们还年轻,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
她道:“有作为的同辈早就混出头了,要么接手门派重要任务,要么穿上官服给朝廷办事,再不济,也是去高门大院当护卫……”
被划到“再不济”的行列中,让我心里有些不得劲,但细想也是,做护卫就是狐假虎威地稳定领薪,注定没啥建树,确实“不济”。稚元又道:“我出不了头,还不如收几个徒儿,巡山也有人陪伴。”
我还是觉得不对,张口欲劝,但来鹤应飞快递来一个眼神,我看他相适应有话对我说,当下住了嘴。稚元也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看见我混成这样,你发现做我的朋友挺没面子?”
我摇头道:“我都是‘再不济’的护卫了,咱俩谁嫌弃谁呀?”
她叹息道:“现在当护卫也难呢,都要年轻的,最好能和主人一起长大。我年纪忒尴尬,当护卫太老,去走镖太少——护卫要听话的,镖师要经验丰富的,两边都不挨着嘛。”
我点着头替她发愁未来,闲唠一会儿后,她又要巡山,提着灯同我告别。
这回屋里又剩下我和来鹤应了。我原本准备的话早就忘在脑后,但他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于是我问道:“这期有几个想要开宗的?稚元有多大胜算?”
来鹤应轻叹一声,对我摇头道:“二十多个吧……她啊,不得行。”
“怎么个‘不得行’法?”
来鹤应看着我道:“彭师姐,如今我切磋都能胜过稚元了。”
——
2.
如果来鹤应还如我印象中的样子,那我能理解所谓“不得行”的程度——来鹤应常年成绩师门垫底,在我发力帮忙的那几年曾短暂提升到中下游水平。他是唯一没被师傅评价为“有一双天生拿刀的手”的徒儿,师傅说他“缺根弦”,意思就是先天条件和习武不太适配。
“就拿守山门来说吧。几位长老原本看稚元师辈高,让她给新人讲经,但她讲不明白,被退回来了。又让她安排诸贤庐的日常打理,无非就是添加灯油、擦拭地板、清扫香灰之类,她安排任务轻重不均,被心怀不满者抗议,于是又被撤职,这才暂时让她看守山门,‘暂时’到了今日。”
我太愁了——虽说稚元不太聪明吧,可也不笨,怎就干啥啥不行呢?
“现在名义上是我协助她,其实是长老担心她执行不明白指令,故而开会从不叫她,都是将我唤去。”来鹤应又道,“她想收徒不是一两日了,去年就尝试过,落败得很惨,今年还有几个劲敌,想来也是要落空的。”
我就不信事情将死在此,问他谁是劲敌,来鹤应说了几个名字,都很陌生,细问才知,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后辈了。
沉吟一番后,我道:“我帮她补一补呢?可能是这些年没有合适的陪练,稚元有点畏难,一步跟不上,又羞于请教,就步步落后了,我给她喂招,看能否有精进之机吧。”
来鹤应问:“彭师姐现在的武艺如何?”
我保守答道:“不敢说大有进步,反正比当年在门派更游刃有余了。”
他便有些惊讶:“我以为当上护卫之后,就无需……”
我笑道:“你当我会故步自封?妙府很多武将都爱找我切磋,虽说铁饭碗捧在手里,功夫是一点都不敢丢,就是没机会施展罢了。”
他浅浅地笑着,我以为他不信,就将随身携带的名册拿出,翻到我所在的那页给他看。他眼神倏然一亮,而后做了个熟悉的动作——翻到第一页瞅了瞅。我解释道:“虽说把咱们掌门排在最后,但前三名次序不重要,毕竟没人见过她们交手。”来鹤应抿嘴摇头道:“不是这么说,有更加准靠的,明日我去找人要一本。既然师姐已榜上有名,想必这本之外也不会将你落下了。”
我便说好,让他自行去寻。
天还没亮,我说要睡个回笼觉,让来鹤应去休息。等到次日醒来,外面已有说话声,睁眼才知已日上三竿,推门一看,妙霰后丘她们都醒了,正围坐着端碗冲我招手。照顾石太阴的竟变成了来鹤应,他一勺一勺地喂病号喝粥。
我走过去,顺手拿走他手中的碗。
来鹤应惊讶地抬头看我,我道:“她什么身份啊,值当你亲自喂?”妙霰听了挑衅道:“你这话说的,我都替后丘鸣不平——后丘什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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