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散发着诡异的颜色,热腾腾的冒烟。沈怀珠一改昨日扭捏,捏着鼻子闷头喝干净。她强忍干呕,接过陆三放到她手心里的梅子姜,迅速塞进嘴里,清甜味弥漫齿间。

她拎起脚边的竹篓,放在肩头,“药喝完,我可以去了吧?”

陆三挡在她面前不肯让路,“你旧伤未愈,我早就同杏林堂的吴掌柜说明情况,这些日子你好生在家修养,好了再去送药草。”

沈怀珠道:“能给杏林堂供货的不止我一个,吴掌柜等不及可以随时换人收购,而我却要靠着这份银子过活,若这桩买卖黄了,你负责么?让开。”

陆三仍站在原地,不愿让步,“可以,我负责到底。”

沈怀珠顿时冒出火,她最不耐烦与人多费口舌,抬起右脚,狠狠踩了对方一脚,扬长而去。

抱着脚呼痛的人在身后大喊,她全当作没听见,脚步飞快,消失在观音庙崎岖的小路间。

杏林堂在小西街前头的甜水巷里头,不算太大,藏在窄巷里,生意算不得兴隆。只有三个人支应:掌柜的、坐馆大夫,还有一个跑腿打杂的小厮。照理说,这样的医馆很难开下去,没有收入,馆内的人连活路都没有,拿什么支撑。偏偏这杏林堂已经开了许多年,价钱公道,多年都没涨过。

初到鄞州,沈怀珠像个没头苍蝇,不知该从何处查起。左思右想,她便琢磨着先落脚,再从长计议。她出身闺阁,唯有一身医术还算不辱没师父门楣,逃到这里的一路,全凭赚些诊金填温饱。怀珠上街寻医馆,不拘是坐馆大夫,还是抓药的小二,她都能做。然而整整两日,给她回答的多为掌柜们的嗤笑嘲讽,小二不耐烦的驱逐,和闭门羹。

“不在家里好生待着,做些女子该做的事,来医馆凑什么热闹?”

“当我们医馆是什么地方?连药婆都能来,到时候你黑心治死人,白白连累我们医馆,滚滚滚,赶紧滚。”

……

冷嘲热讽里,沈怀珠幡然醒悟。原来当初她想跟师父学医时,师父迟迟不肯应允,要她在药王神像前跪了三日三夜,见她依旧坚持,才极为不愿的答应。

师父曾叹,“你选了一条荆棘路,日后莫要后悔。”

何为荆棘路,她流落他乡市井,艰难求生时才明白。男子行医是为郎中,妙手回春的圣手,女子行医则是药婆,黑心庸碌,专害人命的毒妇。

没有医馆肯留用她,不在她医术高低,全在她没能投生个男儿身,实在太荒唐。

对牛弹琴徒劳,不如另寻出路。沈怀珠盯上藏在柜格里的药草,她转而提出给医馆供应药草,寻觅时久,只有杏林堂的吴掌柜肯和她做买卖,从此她便会定期来送吴掌柜订购的药草。

沿着熟悉的路,很快走到甜水巷口。沈怀珠头也没回,直接越过甜水巷,继续往前走。

陆三遥遥跟在她身后,望着她迈步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

府衙门前,一早围的水泄不通。

怀珠背着竹篓,挤到人群里,好奇地问道,“这是在看什么?”

站在她身边的妇人说,“苏家公子冒犯大理寺少卿,判了二十大板,现下正打着呢。”

沈怀珠费力地钻到人群最前面,隔着维持秩序的皂吏,望向趴在刑凳上,被紫衣侍卫死死按着的纨绔公子。他口里叫嚷,骂着些不入流的污言秽语,把裴容青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而端坐上首的裴少卿,似乎完全听不到这些话,闭目眼神。

棍棒交替打到苏子城的身上,他痛的呲牙咧嘴,拼力挣扎,视线来回乱飞时,一抹水绿落入他的眼里。女子面色沉静,像望着案板上待宰的猪崽般,冷冷地看着他。

“是你。”苏子城恍然大悟,咬牙道。

沈怀珠挑衅地勾唇,仿佛在说,是我又怎样?

一直闭目不语的绯衣男子似有感应,抬眼看过来,女子淬毒的眸光尽数收在他眼底。陆清执常在烟花地流连,见过的女子各式各样,却唯独没见过她这般如刀剑般锋利危险的。曹全秀素来左右逢源,说话办事滴水不露。他手里的小太监们多也是圆滑机灵的,即便是眉山的人,也少见这等尖锐凌厉性子。

按照他对曹全秀以往的了解,这样握着容易伤到自个儿的刀,他宁愿敲断埋起来,也不会放在身边时刻警惕,更遑论收为心腹。沈氏种种行为,都太不寻常。

挤在人群里的沈怀珠自然不晓得陆清执心里的百般猜测,她数着板子,直到最后一棍落下,苏子城早昏死过去。她转身离开,却无意瞧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闪过,直奔昏死的苏子城。

“沈姑娘?你身子这好些了?”

怀珠回头,说话的人是杏林堂的吴掌柜,惊讶地看着她身后的竹篓。

怕吴掌柜误会,沈怀珠忙澄清道,“多谢吴掌柜关心,我前些日搜寻来些极上乘的铁色草,这东西耽搁不得,便抓紧时间给你送来。”

吴掌柜眼睛微亮,“走,快让我回去瞧瞧品相。”

二人相谈至杏林堂,恰巧有个穿的花红柳绿的少年奔出大门,才瞧见吴掌柜,兴高采烈的神情便双如霜打茄子般无神。

吴掌柜陡然暴怒,脱下一只鞋追打上去,“孽障,你又要往惊鸿台去是不是?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不能出门!”

儿子跑老子追,鸡飞狗跳半晌,吴掌柜才想起旁边还站着客人,忙收手,冲着儿子的背影骂道,“小兔崽子,回头再收拾你。”

“沈姑娘,让你见笑了。”吴掌柜仍喘着粗气,脸憋的通红,略带歉意道。他身量清癯,头发花白,蓄着些胡须,慈眉善目,有几分美髯公的模样。已知天命的年纪,膝下却只有一子,刚及弱冠。

沈怀珠不在意地摇头,“吴公子还是不愿意接手杏林堂?”

吴掌柜一面往医馆里迎女子,一面叹气,“孽障啊,孽障!在外头读了两页书,就真当自个儿有出息,整日把士农工商挂在嘴边,非要去参加科考,这不是胡闹么!”

走到柜台前头,吴掌柜叹了口气,捻过还新鲜的铁色草,放在鼻尖嗅闻,仔细验货。

寻常人家能有个愿意苦读,参加科考的儿子,怕是要高兴的连连上香拜菩萨,怎的沈掌柜提起这二字,如避蛇蝎,生怕吴小公子读书考试。

沈怀珠奇道,“科考不好么?多少寒门贵子梦寐以求的登云梯,一旦考中,可是天子门生,光宗耀祖的好事。”

“没什么,没什么。我仔细验过,这批药材成色很不错,还按老规矩吧。”吴掌柜欲言又止,忙岔开话题。

他喊来账房先生,让沈怀珠跟着他去取银子。账房作出请的手势,带领沈怀珠走过抄手游廊,七转八拐,来到一扇垂花门前。

“姑娘见谅,近些日子掌柜的在盘账,银子都放在客舍这边,还请您随我来。”

杏林堂隔壁的这间客舍,名唤雁塔客栈,也是吴掌柜的营生。顾名思义,雁塔题名,蟾宫折桂的寓意。住在这里的客人基本都是要进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举子儒生,年年春闱,都能住满。

而沈怀珠选中杏林堂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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