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江夏王府。

书房内,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一地碎瓷。

一只前朝的青釉双耳瓶,此刻已化为齑粉。

李道宗身着一袭紫色锦袍,面色阴沉如水,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他看着庭院中那棵百年古槐,眼神却毫无焦距。

三天了。

派去陇西的吴达,音讯全无。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深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这不正常。

吴达是他府中的老人,机灵,谨慎,最懂分寸。

即便事情不成,也该有消息传回。

如今这般死寂,只意味着一件事。

出事了。

“王爷。”

一名心腹管事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连地上的碎瓷都不敢多看一眼。

“还是……还是没有吴管家的消息。”

李道宗没有回头,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冰冷刺骨。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派去的人,怎么说?”

管事的身子又低了几分,声音发颤。

“我们的人,只查到吴管家进了高墌城,入了冠军侯府。”

“之后,便再也……再也没出来过。”

“冠军侯府?”李道宗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萧羽?”

他竟然敢扣我的人?

他怎么敢?

“王爷息怒。”管事连忙道,“或许……或许是吴管家被什么事耽搁了。”

“耽搁?”李道宗冷笑一声,“一个阉人,去给本王传一句话,能有什么事耽搁?”

他踱到书案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萧羽。

这个名字,最近在长安城里,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阵斩薛举,平灭西秦,封侯拜将。

风头之盛,连秦王李世民都为之侧目。

可那又如何?

一个毫无根基的泥腿子,纵有天大的军功,在这长安城里,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他李道宗,乃是李唐宗室,兵部尚书,皇帝陛下的堂侄。

萧羽竟敢动他的人,这是在公然挑衅!

“王爷。”那管事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有屁快放!”李道宗心情烦躁,厉声喝道。

管事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

“外面……外面有些传闻。”

“说是……说是陕州那边……”

他觑着李道宗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说冠军侯的那位乡下未婚妻,已经……已经生产了。”

“而且,上将军丘行恭,亲自去了陕州探望,还……还就地为她建了一座侯爵府。”

李道宗的瞳孔猛地一缩。

丘行恭?

那个老狐狸,竟然亲自出面?

“还有呢?”他声音冰冷。

“还……还有……”管事的声音细若蚊呐,“陛下也下了恩旨,赐婚,赐妾,赐了无数金银珠宝。”

“听说……听说赐下的妾室,是安阳公主。”

“够了!”

李道宗猛地一拍书案,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起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赐婚,赐公主为妾。

陛下这恩宠,未免也太过了!

萧羽的地位,因此一事,已然稳如泰山。

自己想再动他,难如登天。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叫李勣的男人。

“李玄邃……”

李道宗咬牙切齿地念出李勣的字。

他与李勣,同窗数载,曾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勣的才能,是何等的可怕。

那是一种足以让所有同辈都黯然失色的光芒。

他李道宗自认也是人中龙凤,可站在李勣面前,却总感觉被压了一头。

如今,李勣落入萧羽之手。

以萧羽的眼光,断然不会放过这等大才。

一旦李勣归顺大唐,凭他的谋略,凭他与自己的那份“旧情”,必然会平步青云。

到那时,朝堂之上,还有他李道宗的位置吗?

他梦寐以求的相邦之位,岂不是要拱手让人?

不行!

绝不行!

李道宗的眼中,杀机毕露。

李勣,必须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死。

萧羽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

他就不信,在这大唐的天下,他李道宗想杀一个人,还能杀不掉?

“你下去吧。”他对着管事挥了挥手。

“是。”管事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

李道宗看着窗外,眼神变得幽深而又狠厉。

李玄邃,我的好兄弟。

你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的才华,太碍眼了。

……

西秦,高墌城。

总管府的书房之内,檀香袅袅。

李勣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色儒衫,头发以玉簪束起,整个人一扫牢狱中的颓唐,恢复了往昔名士的风采。

他站在书房中央,对着主位上安坐的萧羽,行了一个大礼。

不是跪拜,而是长揖及地。

这是士人之间,最高的礼节。

“罪臣李勣,拜见主公。”

他的声音,沉稳而又清朗。

“罪臣二字,以后不要再提。”萧羽抬了抬手,“坐。”

“谢主公。”

李勣在下首的客位上坐下,身姿挺拔,神情肃穆。

“勣昨夜辗转反侧,思虑良久。”他看着萧羽,眼中带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清明,“主公所言‘天下大同’之志,振聋发聩。”

“勣前半生,困于一家一姓之私,坐井观天,实乃可笑。”

“如今,得见真龙,方知天地之广阔。”

“自今日起,勣愿为主公驱驰,为这四海归一的大业,献上此生所学,死而后已。”

这番话,说得恳切。

萧羽能感受到,他那75点的忠诚度,此刻变得更加凝实。

“你能想通,很好。”萧羽点了点头,“我身边,缺一个为你这样的人。”

“能为主公分忧,是勣的荣幸。”

萧羽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我有一事不明。”

“主公请讲。”

“你与那江夏王李道宗,是何关系?”萧羽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李勣脸上。

李勣闻言,微微一怔。

随即,他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温和笑意。

“主公何以问起此人?”

他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

“道宗兄与我,乃是同窗挚友,莫逆之交。”

“当年在太学,我与他意气相投,常常秉烛夜谈,纵论天下大势。”

“他虽是宗室子弟,却无半分骄奢之气,为人豪爽,才华横溢。”

李勣的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若非后来天下大乱,各为其主,我与他,本该是朝堂上的伯牙子期,携手辅佐君王,共创一番事业。”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世事弄人啊。”

萧羽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看着李勣脸上那份对往昔友情的怀念,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伯牙子期?

莫逆之交?

何其讽刺。

“你可知,他派人来了陇西。”萧羽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勣的眼睛一亮。

“道宗兄派人来了?”

他脸上露出喜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忘了我这个朋友!”

“他一定是来救我的!主公,道宗兄他……”

“他不是来救你。”

萧羽一句话,将李勣所有的幻想,击得粉碎。

李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主公……何出此言?”

“你的这位莫逆之交,”萧羽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派人千里迢迢而来,不是为了救你。”

“是来,借我的刀。”

“杀你。”

轰!

李勣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面无人色。

“不……不可能!”

他失声叫道,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绝不可能!”

“主公,您一定是弄错了!道宗兄他……他怎会害我?”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

那个与他一同饮酒,一同赋诗,一同指点江山的挚友,会想要他的性命。

萧羽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那平静的眼神,却像一柄最锋利的刀,一点一点,剖开李勣自我欺骗的外壳。

李勣看着萧羽的眼睛,他那份激动,渐渐冷却。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知道,萧羽没有必要骗他。

这种事情,一查便知。

那么……

是真的?

那个他引为知己,视为手足的男人,真的,派人来杀他了?

为什么?

李勣的身体晃了晃,跌坐回椅子上。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痛苦与不解。

“因为,他怕你。”萧羽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李勣的心上。

“他怕你的才能,远胜于他。”

“他怕你一旦归顺大唐,会挡了他的路,会夺走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要在你还未起势之前,将你这个最大的威胁,彻底抹杀。”

萧羽的话,残忍,却真实。

李勣不傻。

相反,他聪明绝顶。

他只是,被那份所谓的“友情”蒙蔽了双眼。

如今,这层虚伪的面纱被萧羽无情地揭开。

他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关窍。

是啊。

李道宗的野心,他比谁都清楚。

那个相邦之位,是李道宗毕生的追求。

而自己的存在,无疑是横亘在他面前,最大的一座山。

所以,他要搬开这座山。

用最直接,也最狠毒的方式。

“呵呵……”

李勣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自嘲。

“好……好一个莫逆之交!”

“好一个伯牙子期!”

他抬起头,眼中已无半分痛苦,只剩下冰冷的,如同寒潭般的死寂。

“我李勣,真是瞎了眼。”

他缓缓站起身,再次对着萧羽,深深一揖。

“多谢主公,点醒梦中人。”

“若非主公,勣恐怕至死,都还念着那份可笑的兄弟之情。”

萧羽看着他。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李勣的心,才算真正**。

旧的李勣,那个还对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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