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天未亮透,夏清圆便起身张罗。
小厨房灶火彻夜未熄,此刻正飘出药膳的浓郁香气。她立在庑廊下亲自盯着宫人将各色补品分装,存心要给姐姐好生补养身子——季太医的案子暂且搁置,临华宫的眼线也不及处置,万事都要为今日这场姐妹相见让路。
午时刚过,她便早早等在宫门夹道处。
远远地,瞧见两名宫人引着两人徐步而来。除却姐姐夏清盈,竟还有一位身着诰命礼服、气度雍容的中年贵妇。
“主子,”荔枝在旁低语,“那位是冯国公夫人,皇后娘娘的生母。”
话音未落,人已至跟前。
冯国公夫人的面庞与皇后有七分肖似,眉眼间却沉淀着股看破外物的疏淡。
她目光在夏清圆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不经意的审视,随即敛衽行礼:“臣妇给婉昭仪娘娘请安。”
“夫人不必多礼。”夏清圆略屈膝还礼,姿态从容。
夏清盈站在后半步,腹部已高高隆起,衬得身形越发单薄。她望着妹妹,眼中漾开真切的笑意,规规矩矩行礼:“民妇给婉昭仪娘娘请安。”
“昭仪娘娘姐妹俩生得真像,都是一等一的好模样。”冯国公夫人寒暄两句,便由宫人引着往凤仪宫方向去了。
待那身影转过宫墙,夏清盈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夏清圆的手腕。
“别动,让我瞧瞧你。”
她就这般站在穿堂风口里,拉着妹妹上上下下地细看。目光从夏清圆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落到她身上那件象征昭仪位份的蹙金宫装,最后停在她那双已褪去少女懵懂、沉淀着稳重的眼睛。
良久,夏清盈轻叹一声,声音里透着难以言说的惋惜:“像个大人了。”
只这一句,夏清圆的泪便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
她这才看清,姐姐虽穿着华贵的命妇礼服,那衣料下的身骨却薄得惊人,几乎担不住这身锦绣。身孕却未给她增添丰腴,反而衬得那人更苍白憔悴。
“快进去,风口里站着做什么。”夏清圆慌忙拭泪,挽住姐姐的手臂往暖阁引,指尖触到她衣袖下单薄的臂骨,心头又是一酸,“姐,谁欺负你了?”
“你这丫头。”夏清盈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指尖轻轻点了下她额头。
那神情活泼了些,带了几分久违的打趣:“我可是婉昭仪的亲姐姐,谁敢欺负我?”
荔枝端上点心和热茶,轻声细语:“这是主子特地为大小姐备的果茶,生津开胃,最宜孕中饮用。”
“连荔枝也稳重了。”夏清盈端详着眼前恭敬有度的宫女,温声赞道。
她伸手去端茶盏,广袖滑落,露出一截伶仃手腕——上头赫然交错着数道红痕,有粗有细,有的已褪成暗灰旧疤,有的却刚结痂,触目惊心。
“哎呀!”荔枝眼尖,低呼出声,“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夏清圆猛地握住姐姐手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掀开衣袖,那些新旧伤痕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光线下。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窜起,她脸色骤沉:“该死的!谁敢对姐姐动手?”
“没有的事。”夏清盈面上掠过一丝慌乱,急急扯下衣袖遮掩,语气故作轻松,“是我自己不小心……”
“自己如何能伤成这样?”夏清圆打断她,眼圈已气得通红,“是谁?祁云朗吗?”
连“姐夫”也不唤了,那架势像是立时便要寻人兴师问罪。
见夏清盈抿唇不语,她转头瞪向侍立一旁的婢女:“樱桃,你说!”
“二小姐……不,婉昭仪……”樱桃吓得面色发白,嘴唇哆嗦,“奴婢……奴婢……”
“你不说,我便将你发落到庄子上卖了!”夏清圆声音不高,却字字透着狠劲。
“你为难她做什么。”夏清盈叹了口气,握住妹妹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定,“不过与你姐夫有些口角争执,他失手误伤罢了。”
“混帐东西!”夏清圆一掌拍在紫檀案几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半盏茶水泼溅出来,“他才几年光景,便忘了当年娶姐姐时是怎样赌咒发誓的?”
她记得分明——那年祁云朗三顾夏府,面对父母犹疑,他当众立下誓言,一字一句情真意切,才终于求得这门亲事。
“瞧瞧二小姐这脾气,比在家时还冲。”夏清盈转头对樱桃强笑道,试图缓和气氛。
她又拉着妹妹坐下,细细解释:“公爹今年入秋后便一病不起,太医上月诊过,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年关。”
“若真有那一日,侯府势必要分家。爵位由世子承袭,我与云朗……便得自立门户了。”
“云朗是庶出,长房又向来强势,分家时怕是拿不到多少产业。”夏清盈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疲惫,“他这些日子为前程奔走,难免心焦气躁,偶有口角……一时失手。他已道过歉了。”
“可姐姐你还怀着身子……”夏清圆如何能依。
“好啦。”夏清盈不愿她多忧,拈起一块玫瑰酥塞进她嘴里,堵住未尽的话。
“樱桃你记着,”夏清圆转向那瑟瑟发抖的婢女,一字一顿,“下回姐姐再受委屈,你立时回家禀告二少爷,让他来回我。”
“瞧瞧,”夏清盈摇头轻笑,“外头传言不虚,我妹妹当真有了宠妃的气派。”
她顿了顿,神色渐凝:“家里这半年出的风波,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我问过母亲几次,她总怕我忧心,不肯细说。可我晓得,只一个远平侯府已这般难相与,你在宫里……只怕比我艰难千倍万倍。”
“我与各家女眷应酬时,也听过些风声……万幸,皇上待你好。”
提及萧翊,夏清圆心口那上不去下不来的郁结又醒过来。她勉强弯起唇角,言不由衷道:“我有皇上维护,姐姐不必挂心。”
恰在此时,周全悄步入内禀报:“主子,午膳备妥了。”
席面摆开,皆是易克化的温补菜肴。夏清圆亲自布菜,将炖得酥烂的鸡肉、煨得入味的菌菇一一夹到姐姐碗中。
“别只顾着我,你也吃些。”夏清盈夹了片清蒸鱼腩放到妹妹碟里。
夏清圆看着那莹白鱼肉,却毫无食欲。
连着几日都是如此,她只当是事忙上火。怕姐姐担忧,勉强用了两口,便搁下筷子。
夏清盈也搁下汤匙,抬眼望来:“你今日特地让我入宫,总不会只为吃这顿饭吧?”
夏清圆本见她形容憔悴,已不忍再提正事,徒增烦忧。可听过她与祁云朗眼下的困境,思虑再三,终究开了口。
她挥手屏退左右,只留荔枝在门外守着。暖阁内只剩姐妹二人,炭火哔剥,衬得四下愈发寂静。
“姐姐,”夏清圆声音压得极低,字字清晰,“姐夫他……可曾想过,要争一争那爵位?”
夏清盈手中汤匙“叮”一声轻响,险些脱手。她慌忙稳住,脸色微微发白:“这样的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姐姐没想过,那他呢?”夏清圆直视姐姐的眼睛。她太了解祁云朗——恃才傲物、心比天高。
更何况,远平侯世子无论才学、人望,皆远逊于他。
“云朗……”夏清盈想起侯府连日风波,想起丈夫酒醉后的怨愤之言,声音艰涩,“大约……是有不甘的。”
“若本宫愿倾力相助,”夏清圆倾身向前,指尖轻抚姐姐隆起的腹部,语气轻缓却带着蛊惑,“姐姐与姐夫,可愿争上一争?”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争成了,姐姐便不必为日后生计发愁。这孩子——无论男女,生来便是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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