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小叶子给他的不止有橘子味的水果硬糖,还有纸叠的青蛙,趁他不注意时,吹到他的身上;和他分享自制的风车,一人吹一边;把聊斋类的连环画拿给她,第二天缠着他口头复述,但必须省去恐怖的桥段,于是聊斋只有无聊;她拉着他融进玩木头人的大军,在他犯规时大笑出声,然后又怪他连累自己;叶叔叔出差,她提醒爸爸回来时要多买一个文具盒,然后一蹦一跳地拿给他,等他打开,发现里面塞满了文具,并藏着一张小小的手绘画像,是他闷头打水漂的样子,七岁的佟语非,已经是绘画小行家了。
也许是从小就被教导要照顾哥哥,她总是细心又耐心,陪叶以默玩弹珠时,被弹得额头通红也没哭,揉着发红的皮肤,反过来安慰哥哥:“下次要照准了弹,不能弹人哦,还好是我,如果是别人,会被骂的。”
比起对叶以默,她对童兆阳少了些哄孩子的拿腔拿调,多了些随意的亲昵,会抢他的漫画书,也会将刚出锅的包子塞给他,说他长个呢,要多吃点,认定了他值得所有的好,哪怕他自己都不这么觉得。其实他并不喜欢看她这副早熟的模样,只想看她无忧无虑地笑着,可就像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的命运都不由自己掌控。
后来他开始学着照顾她,雨季来临,淹没了去学校的那条小路,他背着她蹚过深至腰间的水;有不良少年欺负叶以默,他把她推到一旁,独自冲了上去;她忘了做作业,他连夜帮忙抄写;她被亲生父亲带回小村庄,每个周末他都要徒步几十公里去看她,鞋底都磨穿了几双。
有次撞见她蜷在被窝里哭着想家,他蹲在床沿说:“小叶子,我们一定会再相逢的。”
零钱包是他考上大学时,她送他的礼物,此前他挤公交被偷了钱包,抓住小偷反被讥讽,供销社论斤卖的劣质皮夹子,凭什么说是他的?最后不仅没讨回钱包,还挨了顿嘲讽。她得知后,把小偷的祖宗骂了个上下五千年,然后给他织的这个七彩色的零钱包,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天下独一份的防伪标识,谁都赖不去。
少年时一腔热血,承诺总是轻易许出,她养父母去世后,和哥哥无家可归,他第一次抱她,让她不要害怕,说会给她一个家,可后来却因为嫉妒她和叶以默的亲密,擅自把叶以默送去精神病院,差点害叶以默走失;他和她赌气,提前回校,留她独自面对一切,最终害得她被他母亲赶出家门;就连关飞,都是借他的关系才得以接近她,从而有机可乘。
他的包换过很多,零钱包他随身携带了七年多,支撑着他走过了最难的日子,可就像莫道言说的,摸出包浆也回不去了,更抚不平她受过的伤害,能少一点儿,就少一点儿。
童兆阳把钱包还给了莫道言:“不是进了新立才带的,我有欠考虑,就别问她了吧。”转身离开时,又回了头,“你们闹矛盾了?”
否则怎会为一个旧钱包大张挞伐?若莫道言足够相信她,这并不会成为一个问题。
莫道言扯断红线流苏,整个零钱包散成了一条毛线面条,顷刻作废:“恩爱夫妻不到头,吵吵闹闹过一生,她跟我闹的时候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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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童兆阳知道佟语非正在提离婚,会不会后悔把钱包还给她?如果佟语非知道他为了一个旧钱包和童兆阳争锋相对,会不会笑话他,就这么容易被和她有关的事牵动情绪?
其实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外,他从未想过,这次分别会如此漫长。
他起初以为她很快就会受不了,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住了五年的小洋楼,明净敞亮,家具齐全,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筒子楼呢?楼道终日飘着不明的酸臭味,半夜还能听见水管滴答的漏水声,上厕所永远是最大的难题……
就如同乔卓成说的,她这种姑娘,一旦离婚,就会被打回原形,但“回到过去”和“从来如此”终究是两回事。他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遍她回来认错的场景,像以前闹完矛盾那样,红着眼眶,软着声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厚着脸皮往他身上贴,可这次她屡试不爽的赖招失效了,他决定不能轻易原谅她,至少得让她明白,叶以默不该是她人生里的常客,他身为她的爱人,才是她最该依靠抓住的人。
可几个月过去了,她没去过老宅,没去公司找他,也没回过他们住的小区,有好几次,他听见敲门声,走过去开门,发现只是隔壁的访客。那户住着物资局一对退休的老夫妻,老太太对佟语非印象极好,每次在楼道遇见,都要问他。
“怎么好久没见你爱人了?”
“小佟去哪儿了?”
“你老婆人呢?”
为把后续可能的追问扼杀在沉默里,他总是发闷地说:“出差了,要段日子的。”
“哎哟,年轻人都喜欢腻在一起,你一定很想她吧?”
“她工作要紧。”
比起佟语非是否适应了筒子楼的生活,还有更糟糕的趋势发生,他愈发难以适应这间空荡的屋子了,本不该如此的,他并不喜与人同住,留学时即便室友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他依然想着独住,现在有了自己的房屋,心反倒像破凿开个窟窿,空乏得很。
再也没人会在他回家时提前打开门,探出脑袋冲他笑;厨房里的锅永远是冷的,不会自动飘出热腾腾的饭菜;不会有人在乎他加班到几点了,即使半夜三四点回来,也听不见那句“熬夜伤身”的轻嗔了,更别提专门给他煮的护肝汤;沙发上随意乱丢的衬衫不会被人拾起熨平,染了红墨水的白衬衣只能送去干洗,而那件被钉子划破的夹克,至今还挂在衣柜里,如果她在,那个破洞处会被绣上一片枫叶,宛如换了件新衣。
长夜最是难熬,棋盘上的厮杀时灵时不灵,次卧的门倒是不会反锁了,也不会打开。
他终于成了那只温水里的青蛙,曾经那些不成问题的小事,如今全都成了问题,但他绝不会就此屈服,更不会腆着脸求她回来,人一旦低头服软,往后就会有无数个需要低头的时刻,错的不是他,凭什么要他先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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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言没提和童兆阳的是非,模棱两可道:“和童兆阳不和的人能从娘娘山排到南关桥,个个都是为你争风吃醋?你以为自己是娜塔莉娅那样的绝色美人?就算是,也没几个蠢货愿意做普希金,半路出家,还是先操心自己的饭碗吧。”
“靠边停车。”佟语非的忍耐在看到印刷厂的标牌时彻底耗尽,从负一楼穿过去,再走地下通道,一样能到报社,可莫道言没停,甚至没减速,她用力拍打车窗,“我让你停车!”车终于缓缓刹住,她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声音低而清晰地说,“你看到了,我们不是吵就是互相攻击,比做冤家还不如,婚姻还留着做什么?如果不肯走程序,以后别再见面了。”
他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是你去的新立,我没求着见面。”
“值得表扬,继续保持。”
她抱紧包冲进雨里,短短几十米,雨水已经浸透她的大衣后背。
莫道言攥着那把黑色长柄伞,终究没追上去,他抬眼看向后视镜,镜中的自己面目可憎,分明不是那样想的,怎么就心不由己了?以后她是不会再见他了。
其实很快就又见面了。
莫老太太启程去长沙的前夜,莫道言回了老宅,街上的梧桐树已经落得满地黄叶,老宅里的香樟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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