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九重宫阙(八)
掖庭狱里一片死寂,腐臭之气弥漫,令人几欲作呕。四周的牢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呻吟声,还掺杂着不甘的叫骂声。黑暗的地面上,血水与污水混做一滩,难以分辨。
义姁被押着往里走。两侧铁栅栏后,突然伸出一双双枯瘦如柴的手。其中一个手指残缺的囚徒,发疯般扑向栅栏,嘶吼道:"义纵!你这剖人心肝的豺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义姁被吓得浑身一颤,看着面前视若无睹的男子背影,忽想起“义纵”这个名字,曾掖庭听其他宫女提过,乃是宫中有名的酷吏。
面前空地上忽然出现一个木架,上面绑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子。他身上新旧伤痕交加,层层叠叠,血迹早已干涸,不知是被折磨了多久,已昏死了过去。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花样的刑具,架子上的钩子还在滴着血。
义姁从未见过这般血腥场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旁的侍卫毫不留情,一把将她推进牢房。她踉跄着跪倒在地,掌心擦过满是青苔的地砖,钻心地疼。
见此动静,十数双眼睛自墙角幽幽浮起。
义姁抬头望去,面前是一排面色麻木、眼神空洞的女子。她们蹲靠在墙壁上,全身脏乱,衣衫不整,乱糟糟的头发上还爬着跳蚤。她们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义姁,眼神麻木空洞,毫无波澜。
义纵和几个侍卫锁好牢门后,径直离开。义姁心中慌张,忙起身扒住木栏杆向外张望,却只看到他们决绝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又来一个犯了夜禁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义姁悻悻转过身,见是中间一个年长的老宫女在说话。
“小娘子啊,别太着急,咱们这牢房里的,都是犯了夜禁的...”老宫女一边伸手挠着头上的跳蚤,一边说道。
义姁眉头紧蹙,问道:“都是?他们不审问吗?不调查吗?”
老宫女咂了咂嘴,回道:“前些日子,宫中出了行刺之事,如今人心惶惶,夜禁查得格外严。但凡是犯了夜禁的,都得一一调查审问……”
说着,她朝外面木架子上的男子努了努嘴:“瞧见了吧,那就是之前犯了夜禁,找不到人证物证来证明自己清白的下场。”
义姁又看了一眼架子上的男子,心中一阵发慌,忙撇过头去。她为医者,实在不忍目睹这般残害人身的场景。
老宫女又叹了口气,道:“这位义纵义大人啊,那可是宫里头出了名的酷吏,落在他手上,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万幸了....”
义姁找了个角落坐下,心中暗自思忖。她原本以为,是郑守业买通了守夜侍卫和义纵,想把她关在掖庭做一辈子苦力。如今看来,倒是她误会了这位义大人。现在,她只盼着那两宫人能尽快将她的话转告给王美人。
*****
太医院。郑守业坐在正厅的席间,面前摆着一壶浊酒,正与那与平日里跟在身边的宫人对饮。
郑守业已有几分醉意,脸红扑扑的,手指胡乱晃动,傻笑道:“真...真搞不懂,那个老东西为何要留下那丫头...多...多亏你的好主意,没告诉那丫头夜禁的事...这...这下她要一直在掖庭了...好!甚好!”
对面的宫人赔笑着迎合道:“义纵随皇上出宫,至今未归,哪有功夫管她一个小宫女的事儿。大人前日领了王美人的赏赐,如此一来,她就得在掖庭干到死,再也不会碍大人的眼了...."
郑守业越听越高兴,仰头又灌了一大杯酒。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人呢。”宫人见郑守业心情大好,接着说道:“奴才再王美人宫中当差的朋友说,那宋义姁还不死心,竟托人要给王美人带话呢。幸亏奴才提前与那朋友提了一嘴,塞了些银子,才堵住了那两个传话的嘴...”
“妙!甚妙!”郑守业兴奋地拍着桌子,醉醺醺地吹嘘道:“等...等那老东西一咽气,本官坐上太医令的位子,少...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大人隆恩!”那宫人满脸堆笑,哈着腰举起酒杯。
江禄站在门后,将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捧着酒壶走进厅内,高声说道:“郑大人,酒来了!”
郑守业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是江禄,摇晃着食指,满意地笑道:“还算你懂事...”话未说完,便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江禄被酒臭味熏得脸色微变,但还是强忍着,笑着将酒放在桌子上。突然,他迅速出手,一掌劈向那宫人的脖颈,宫人应声倒地。
“哎?你...”郑守业一脸惊愕,正要发问,江禄又是一掌,他尚来不及反应,便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江禄一把摘下了他腰间的令牌,转身走了出去。
*****
掖庭狱的夜,格外寒冷。义姁蜷缩在角落里,只能以地上的一些杂草勉强御寒。寒气透过草叶,直钻骨髓,她紧抱着双臂,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耳边不时传来其他牢房里传来的痛苦呻吟声,断断续续,令人毛骨悚然。
她一次次惊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是个多梦的人,可今夜却噩梦连连。即便短暂入眠,一闭眼仍是同样的噩梦。
她也不知为何今晚的夜如此难熬,就这么坐了一夜。
次日清晨,高高的铁窗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牢狱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众人几乎同时惊醒。大家都知道,这脚步声意味着又要来提审人了。
那侍卫停在义姁的牢狱前,打开锁,拉开门。
“宋义姁。”
义姁闻声抬头望去,她认出了来人是昨日押送他的两个侍卫的其中一个。侍卫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卫走进牢房,架起义姁,带出了牢房。
一旁的几个宫女满脸疑惑,小声嘀咕道:“这么快...怎么昨晚才来,今天就拉出去了,看来是得罪大人物了...”
*****
义姁被带出了掖庭狱,审讯大堂里,义纵高坐在案桌后。
“现已查明,宋义姁当晚是为救王美人才犯了夜禁。虽有功劳,但终究犯了宫规,权衡之下,不必贬至掖庭为奴,打二十大板,放回太医院。”
义姁闻言,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是自己疏忽,被人陷害,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两名侍卫随即将她押到院外行刑。院外,只摆着一个长板凳,旁边站着两名年长的姑姑,手里握着木棍。身后侍卫退了回去。
义姁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行刑的场景,没想到宫中还有这样的规矩。她趴到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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