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喧嚣的坊市沉寂下来,只余下零星几点灯火。

京都的犄角旮旯里,藏着家酒肆“青蚨来”。

纪温醒的身影出现在一条僻静小街的转角处。

一方褪了色的靛蓝布帘半卷着,露出内里蒸腾的热气与晕黄的灯火。

身形伶俐的跑堂穿梭往来;角落里独酌的青衫书生;三五围坐的力工,杯盏清脆的碰撞——

在店里蒸腾。

走到角落里那张桌子,纪温醒像被抽了骨头,顿时软塌塌地趴在上面。

与陈最决裂时的那副模样早已不见。

她头发挽的松垮,散落的发丝垂落,挡住大半个脸。

不过半个时辰,桌上就歪倒了三四个空酒坛,坛口还滴着残酒。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青瓷的酒盏,一杯又一杯地灌下喉咙。

人间的酒,纪温醒是不喜欢喝的,她一直觉得这酒辣嗓子,但她听过一句话,叫: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于是,她抓起坛子又给自己满上,仰头就灌,酒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也浑然不觉。

“再……再来!”她舌头硬得像块木头,含糊地嚷着,胳膊胡乱一挥,差点把空坛子扫到地上。

一只干净白皙的手,稳稳按住了她又要倒酒的手腕。

“醒醒,够了。”孟婆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冽。

她费力地掀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在孟婆脸上。

“孟……孟姐姐?”她咧开嘴想笑,可,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你闻着味儿来的?坐!喝!尝尝……这人间烟火……呃……够劲儿!”她推着面前那碗酒,酒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孟婆的袖口。

孟婆轻轻拿开她的酒碗,又掏出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仔细擦她手上和脸上黏着的酒渍。

“是遥光那孩子,急得在房梁上打转,实在没法子了,才跑到忘川边上喊我。”

“他说你心里堵了块大石头,快把自己憋炸了,他……他哄不好你。”

孟婆没提纪遥光找到她时,脸上那掩藏不住的、甩掉陈最这个大麻烦后的雀跃。

那孩子的心思,她看得透,却也明白此刻不是点破的时候。

纪温醒一听“遥光”两个字,像被戳中了某个开关,猛地直起腰!

身体却像风里断了线的风筝,晃得厉害,被孟婆一把扶住。

她带着浓重的哭腔:“我完了!孟姐姐!我彻底栽了!”

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混着脸上的酒水糊成一片:

“一百零八!就剩最后一个!熬了几百年!眼看……眼看就能爬上六案功曹司喘口气了!陈最!陈最那个挨千刀的混账!”

她声音嘶哑,一把抓住孟婆的手腕:

“他干了什么?啊?他像个饿疯了的下三滥!跑去吸人家相府千金小姐的精气!还被抓了现行!我……我跟他的化怨契!我签了名的!几百年的功绩啊!全他妈清零了!归零!白干了!全白干了!!”

她松开手,双手猛地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功曹司,泡汤了,我永远、永远就是个跑断腿、看尽死人、自己哪天被哪个厉鬼撕了都不知道的牛马了……呜呜……”

孟婆没说话,只是用手掌,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纪温醒像是一只濒临崩溃的小兽。

她太明白了,这丫头表面的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过是掩盖心底的裂痕。

陈最这事,是往那裂痕上狠狠捅了一刀。

纪温醒哭得脱了力,整个人又软软地瘫回桌面上,眼神空洞地投向桌上那盏油灯。

光影在她失焦的瞳孔里晃动,她喃喃着:

“图什么啊……孟姐姐,六案功曹司……真有那么好?值得我……把自己熬成这副鬼样子?”

没等回答,她又喃喃道:

“阿阮,阿阮……你还记得她吗?”她的声音飘忽起来,

“胆子比兔子还小,笑起来像铃铛,傻乎乎的姑娘……什么都信我……”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一起抓个水鬼……明明、明明都快成了,都怪我……非要逞能……追进那鬼老巢……水里,藏着个要命的破阵……她、她推开了我……”

她猛地哽住,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颤抖起来,“她自己……被卷进去……连……连魂儿都……”

她说不下去了……

“是我!全是我!‘霉运’,我的……我连累了她。”她猛地抬起头,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我怕了……真的怕了……孟姐姐……”

她的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陈最……”她念着这个名字,眼泪又无声地淌下来:

“起先,我就当他是个天字第一号大麻烦,可是,后来看他被那破剑折腾得吐血,看他啥都不记得的傻样……看他,他偶尔露出来那点可怜劲儿……”她的声音低下去,

“我,就忍不住想拉他一把,化怨契签了……同命契也结了……”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还残留着一根无形的、微弱搏动的线,另一端连着那个混蛋的性命。

“看他盯着画舫那小姐,我……我这儿就堵得慌”她捶了下心口,

“还以为,是怕那小姐耽误我任务……”

“他却干了那事……”

“我气疯了!肺都要炸了!恨不得让遥光当场把他拆了喂狗!我,我把他那化怨契的印!扯了!断了!”

她猛地攥紧拳头,“可……可同命契……”

“我没动,孟姐姐,我没动同命契!我看到他躺在那儿……血糊糊的,就剩一口气吊着……我……我下不去手!我下不去手断他生路!为什么?!我都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了!为什么还留着这根烂绳子拴着我?!”

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满脸无助地望着孟婆。

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着。

背叛的愤怒、破碎的绝望、对自身命运的恐惧,以及……

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更无法面对的,对陈最那份复杂难言、甚至带着一丝痛惜的心疼。

这才是最深的崩溃。

她不仅失去了任务,失去了升职的希望,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对那个她鄙夷唾弃的人,产生了连她自己都厌恶的情感波动。

这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失败,无比可笑。

孟婆静静地听着她混乱的倾诉,她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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