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易水冷声说完,下意识就要关门。

啪得一声,村长眼疾手快抵住门:

“别啊!你先看看!”

“你不是最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娘子了吗?”

“你看看这个,这可是我专门给你留的,长得可好看了!”

说着,村长拖着绳子将瞎了眼的苏拂苓往门口拽,恨不得把人直接推到许易水的脸上。

“白净得很!”

许易水别过头不看:“我不要。”

“只要二十五文!”

“怎么样?”

许易水:“我不要。”

“二十五文就能买一个娘子,你可赚大发了!”

“我不要,”许易水有些恼了,“我都说了我不要!”

“别说二十五文了,村长你看看我现在,是能养得起娘子的人吗?”

许易水搬出了先前应付季翠翠的说辞。

“再说了,要真是好的,哪儿还能留得到我。”

谁知老村长眼睛一眯,脸上露出明了的笑:“你瞒得了别人,还瞒得过村长我?”

“这三年里,有多少活儿都是我给你介绍的?”

“再加上山里的野味、药材,”村长老神在在,“我还能不知道你?”

她能做村长,自然是对上河村的每个人,都有几分了解的,更何况是许易水这样需要重点关照的独居户。

只是这瞎子……

村长的目光落在罪奴身上,脸上多了几分可惜,又看向垂着头的许易水。

“你看两眼!”

村长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拽住罪奴的胳膊,将她拉得一个侧身。

粗麻绳套着手和脖子,身上褴褛斑驳的衣服松松垮垮,村长有力的手再揪着腰间的布一掐,罪奴玲珑有致的身形便在许易水面前展露无疑:

“你看看,这身段儿,这小脸儿。”

“肯定能生漂亮崽!”

许易水垂着眼:“可她是个瞎子,不能干活。”

真奇怪,明明不认识,明明只是一夜大梦里预知到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口却兀得扯了一下,滋生出钝痛。

明明没再看,脑海里却能清晰的浮现那双充满灰败之色的眼。

这也是为什么苏拂苓明明是个好货,却留到了现在还卖不出去的原因。

农村的穷苦人家,就算是买妻子娘子,也是要健康的,能下地干活的。

没有哪个傻蛋花冤枉钱,买个瞎眼的病号回家,还得反过来养着。

梦里,许易水做过这个傻蛋。

但她现在又没做梦。

“唉……”老村长看着许易水坚定的神情,无奈叹气。

“这样,”大手一挥,村长决定做最后的努力,“也别说村长我亏待你。”

“十文!”

“十文怎么样?这可够低了吧?”

买斤上好的猪膘肉也才十文,这罪奴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就不是钱的事情。

许易水摇头,目光坚定:“您把她送回去吧。”

这人也是个执拗性子,见许易水心意已决,村长犹豫再三,到底没再坚持。

只是转过身看向罪奴时,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可怜与可惜:

“官府放出来的罪奴,哪个官兵还愿意再多走一趟押回去。”

许易水知道村长的性子,总是想让人能活下来,当初她出气多进气少,姑姑都放弃了她,还是村长坚持,才给她救回来的。

但村长家也没有多好的条件能再养苏拂苓这么个闲人,官府回不去,又没有人家要,只能丢开不管,这么个小瞎子,过不了几天就得死在不知哪条臭水沟里。

“算了。”

村长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是在积德还是作孽,喃喃道:

“趁着天还没黑,我给她送村尾的老赖头那儿吧。”

“好歹有个遮风避雨落脚的地儿。”

“也没别的办法了。”

“剩下的,看你造化吧……”

老赖头姓贾,是上河村有名的懒汉,境况和许易水有些相似,也是家里遇了灾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这么一个独苗。

不同的是,老赖头有间土房,还有些家里人留下来的积蓄,所以娶得上罪奴。

只是从大灾过后,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天不做事,净喝酒,有事没事就打人。

已经打死了三任娘子了。

去年秋天死的那位娘子,据说已经怀了孩子,被老赖头打得流产,生生疼死的。

上河村,顾名思义,整个村子是沿河而建的,祠堂在矮山的山脊上,两侧地势都低了下去。

许易水的草棚在祠堂边,傍晚时分,金乌西坠,落日的最后一缕光,就在她和她的草棚身后。

老村长牵着苏拂苓折返,三步一踉跄地背着光离开。

最后一缕残光沉下,天只剩下红霞烧完后的余烬,朦胧的一片,沉甸甸地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八文!”

许易水静静的站在草棚门口,在一片灰蒙蒙里,声音嘹亮。

天地之大,上河村之小。

上河村之大,草棚之缥缈。

许易水只有这么一间东倒西歪的草棚。

所以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去接苏拂苓这尊大佛。

但她还是开了口。

村长的耳力奇佳,明明都快要走远了,硬是转过了头,眼里露出惊喜:

“十文!”

再惊喜,钱还是要赚的,反悔了就说明有机会。

“那就七文,”许易水倒减一文,“不然我不要了。”

“行行行!”适可而止,还是先打发烫手的山芋要紧。

“七文就七文!”

村长将罪奴领回许易水面前,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你个鬼精!跟你婶我还要掰扯这一文两文的!”

村长嘴里骂咧着,手上却是十分麻利地将拴着罪奴的绳子交到了许易水手里。

“你说你,早这么爽快多好,平白跟你磋磨耽搁。”

“要不我现在给你做个见证,先把扶桑叶吃了?”

祠堂就在边上,几十步路就到的距离。

许易水摇了摇头:“过些日子吧,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活。”

也是,这罪奴毕竟是个瞎子,没吃扶桑叶,还能有点儿转圜的余地,吃了,就真的是妻了。

村长摆了摆手,由着许易水去了。

而身为罪奴的苏拂苓,在这场讨价还价的斤斤计较里任人宰割,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比牲畜还要乖顺许多。

这处便只剩下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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