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春迎
裴云晰玩够了，正准备和裴云暄换位置，一个小女使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姑娘！春序姑娘跑到两个郎君的院子里，跟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裴云暄瞠目结舌，秋千也不玩了，仔细一看，这小女使是她大嫂嫂拨给李春序使唤的莲叶。
裴云晰闻言，立刻去捡上鞋袜：“我们两个去看看，你快快去学堂报我们大嫂嫂。”
“是！”
眼看着小女使一溜烟跑了，梦辽扶着裴云晰有些担忧：“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打起来了？万一春序姑娘吃亏可怎么办？”
裴云晰草草穿好，拉上裴云暄就走：“你放心，她不是吃亏的人。”
果然，二人还没走到清禾院，就远远听见李春序扯着嗓子在骂人，女使小厮哭叫的声音乱作一团，听得人心惊胆战。
“浪蹄子！我叫你去勾引！我叫你□□！我今天把你打死在这儿！看你还想去勾引谁！”
李春序素来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只不过裴云晰也没想到，不说话时还有几分娴静可人模样的李春序，还会骂这些市井里的污言秽语。
她们冲进院子，便看见李春序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根烧火棍，正举在手中要去打李春迎。看李春迎那个狼狈模样，估计已经挨了不少下，正被一个瘦瘦的小厮拼命护着，而一旁李春送正被李春序的女使扭着胳膊摁在地上，看着他哥哥无声流泪。
“春序！这是在做什么！快快住手！”裴云晰扑到她身后去抢烧火棍，裴云暄生怕她被误伤，立刻跑过去拽住李春序的胳膊。
一扭头看见是裴云晰，李春序却更激动了，她扔了烧火棍，改用脚踢，狠狠踹了缩在地上的李春迎好几脚：“贱人！贱人！不知廉耻的表子！”
“好了！”裴云晰抱着李春序的腰将她拖开，又站在了她面前：“不论他做了什么事，你都不能这样打骂呀，万一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像他这样的贱人，打死才算干净！”李春序看见裴云暄用手帕掩住了嘴，也知道自己实在失礼，只是一想到刚才她女使来报的事情，就更加窝火。
李春序用手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兄弟：“我早就知道你们俩是祸害，一开始就不愿带你们来。是小姨太心善，怕母亲多想，劝了我多少次我才同意你们跟我一起。小姨她不知道，你们俩跟你们那个表子爹是一路货色，都是不要脸的贱人！”
裴云暄像是终于听明白了始末，她眼神划过站在后头的几个女使：“是哪个耳报神？不过是几息前发生的事儿，现在就能让姑娘拿着大棍子打进来，腿脚真够快。”
李春序几个女使都是跟在她身边久了的，此时也都垂着头，谁也没作声。
裴云晰转眼去看一旁跪在地上的两兄弟和他们的小厮，颇为不耐烦地沉着声音训斥：“腿没断就快扶着你们自己家哥儿进屋去，在这跪着做什么？”
她挽过李春序的胳膊，拉着她向外走：“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想必更口渴，去我们院子里喝盏茶吧。”
李春序还想说什么，却被裴云晰抬手拦住，她拍拍李春序说：“你在气头上，且等会儿再说。”
三人刚在厢房里坐下，手刚碰到茶盏，李琬君人未到声先到：“李春序，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你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一进屋子看见裴云晰和裴云暄，难免有些尴尬。裴云晰还是头一次在她们温婉亲和的大嫂嫂脸上看见这种怒意，立刻起来邀她一同坐下：“大嫂嫂快先歇着，那边院子的事儿已经了结了，也叫了郎中去看，说就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李琬君坐下来第一句话便是拉着裴云晰：“真要跟三妹妹说句对不住，我那两个侄儿太没家教了。请你可怜他们是小地方出来的，又没个好爹爹，粗陋少礼的很，别跟他们计较。”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这些小女使是怎么添油加醋的。裴云晰有些脸热：“其实也怪我，是、是我先逗他们的……”
李琬君和李春序一个劲儿道歉，真把她弄得惭愧非常：“这哪儿称得上勾引——不过是他年纪小，对我这个做姐姐的感到好奇罢了。”
李春序声音陡然提高了些：“你可不是姐姐！你是小姑姑！”
李琬君又有了愠色，对着李春序斥道：“你大声嚷什么？”
见李春序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她也不愿意在裴云晰和裴云暄面前太下她面子，只转身对她们说：“也不怕妹妹们笑话，我父母虽然都是读书人，但却是最疼孩子的，把我大姐姐宠坏了，曾做出过许多荒唐事来。结果现在她养个女儿，脾气性子却跟她像了个十成十。”
“我小时候养在姑母身边，十三岁上回了府，那会儿我大姐姐已经迎了那个侧室郎君回来，正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看春序和她父亲实在可怜，也时常劝说，可惜无用。”
李琬君叹息：“所以她现在到了这个年纪，我就想把她接出来，好好教教规矩，将来不管是接手她母亲的生意，还是另寻他处，多学点总是好的。但我大姐姐是个拎不清的——不过，毕竟那两个也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她虽然厌弃了那个侧室，但总归还是他俩的娘亲。”
“二位妹妹长在京城深闺中，想必对这些村野奇谈是闻所未闻。今日春序又如此野蛮，真叫妹妹们见笑了。”
裴云暄说：“我们知道春序的性子，今日不过是一时气急，不碍事的。”
李春序听了李琬君的话却不乐意了：“小姨为何要替那两个人说话？我母亲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儿子。”
“我知道你厌烦他们，”李琬君皱眉：“他们两个做派、行事是不大方，可到底八九岁就没了亲爹，这些年在宅子里也没少被你欺负吧？他们的爹已经得到惩罚了，你厌恶他们是真，可他们是你母亲十月怀胎、艰难痛苦地生下来，也是真，我知道你最心疼你父亲，可是你也得心疼心疼你母亲。”
“无论如何，你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拿着棍子去打人。你去问问哪户好人家的女儿郎君，会去自己弟弟院里撒泼的？实在太不像话了。”
李琬君虽然生气，眉头紧锁，但说话的语气还是温柔，听得裴云晰不由地在心底感叹——真是凤凰出在鸡窝里，她大嫂嫂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有一帮子这样的亲戚。
李春序生怕裴云晰她们恼了她，讨好似的要送她们钗环首饰赔罪。裴云晰笑了：“要钗环首饰多没意思，就罚你以后每年写封信寄到京城，好让你一直惦记我们。”
三人并未因为这桩事产生嫌隙。裴云晰觉得李春序是个没坏心眼的直肠子，等在她小姨身边多待几年，修沉稳了脾气性格，日后必然会有一番好前程。
倒是那对双胞胎，自从被李春序打了一顿后，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彻底不在乎李春序厌恶的眼神，随心所欲地和她们说话聊天，倒显得大方了许多。
裴云晰看着李春送绘声绘色地讲述他们在家时如何捉蛐蛐，裴云暄被有趣的故事吸引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她喝了口茶，不经意间又对上了李春迎的目光。
少年脸颊微红，却不闪躲，冲她笑了一下。
裴云晰愣了愣，移开了视线。
她直到现在才算真正看懂了这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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