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葵宁正泼洗墙面,听见身后声响,放下木盆,转过身来。

见诊桌侧翻,物什洒了满地,目光冷凝,没说什么,只步往阶下收整残局。

刘盘见刘悦仁这般架势,心觉来者不善,手上仍端着木盆,立于檐下质问道:

“你来做什么?”

刘悦仁抚了抚唇上两抹短短的八字髭,居高临下地环视四周,轻蔑道:

“自节兄勿要误会,我只是想来瞧瞧,究竟何故令自节兄腆颜至此,冒着生死风险亦要开馆,不知这回是要救人,还是杀人哪?”

嵇葵宁正蹲身拾捡纸笔,身前忽有阴影罩下。

她伸手拾毛笔,还未抬起,便被人一脚踩下,手指亦被笔杆压在地上。

抬头,她盯着刘悦仁,冷声道:

“起开。”

刘悦仁故作惊诧,却并不抬脚,抬袖俯视道:

“哟,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阿葵大夫吧,久仰久仰……”

话刚说完,脚下忽被刘盘泼了盆水,惊得他慌忙跳远。

低头一瞧,衣角已被那水浇得半透,不禁怒不可遏,眯着眼睛对刘盘道:

“我好心好意来劝你,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嵇葵宁自行其是,将收好的桌椅物什又往前挪了一尺,全未将他放在眼里,他点头,邪笑道:

“既如此,便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了。”

话毕,他扭头朝身后人群示意,旋即便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那女人一见到嵇葵宁便捶胸顿足,跌坐在地,哭嚷道:

“哎哟我那可怜的夫君!你死得好惨啊!两月前还好好的人,都是遇着此等庸医,才丢了性命……”

男人则恶狠狠盯着嵇葵宁,伸手指道:

“就是她!先时我在此处看诊,依方抓药却数日不见痊愈。后来到城西珍康馆的刘掌柜那开了几副药,三日内病便好全了。”

说着,他转过身,振臂挥舞道:

“大伙别被这庸医骗了!她虽是打着义诊的名号,实则心肠歹毒,是要你拖着多开几副药剂,好捞回本钱!”

围观者众,见此情状,议论不绝。

多有指着鼻子骂脸的,义愤填膺,拾了菜篮中的鸡蛋菜叶便往嵇葵宁二人身上砸。

“无德庸医滚出城去!”

“对!滚出去!”

“你还要害多少人才够数哪!就不怕将来遭天谴吗?”

刘盘见状,拽住嵇葵宁的胳膊便往后撤。

三十六计走为上,刘悦仁与他夙愿已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今日这些人明摆着有备而来,硬碰硬实非良策。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是刚走两步,嵇葵宁便挣着甩开了他的手,反只身上前,立在那女子身侧,也不顾不时朝她飞来的杂物,目光清明道:

“你说你夫君两月前好好的,此后经我手看诊丢了性命。那我问你,他初时来寻我看诊是在何日?”

那女子见她临危不乱,冷静自持,自己反倒有些慌张起来,支支吾吾道:

“我,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是前些时日来这里看的病……”

嵇葵宁点点头,又问:

“来瞧什么病?”

女子闻言,视线飞快掠过刘悦仁,一面抬袖擦拭眼角泪痕,一面道:

“是,是中风。”

“中风。”

嵇葵宁道,略略思索道:

“可是四月廿八至此处就诊那位吗?”

女子见状点了点头,应道:

“对,应就是四月廿八……”

嵇葵宁眸中无波无澜,平静道:

“可四月廿八,我还不曾入城义诊,这点街坊邻居皆可为我作证,是真是假自有定论。”

女子复又掩面哭泣,刘悦仁走上前来高声道:

“欺负遗孀算什么本事?你若不愿承认,尽有成百上千种由头推脱。只是人在做,天在看,早早收拾东西滚出城,也给自己留得三分颜面……”

嵇葵宁并不理会他所言,转过头,又看向适才喊冤的男子。

“我记得你。”

说着,她踅身踱至药箱旁,翻出近日记录的医案,放在诊桌上,接着道:

“你是五月初七至此,所患为风湿周痹,濡冷汗,但随血脉上下不能左右去[1]。”

说着,她望向刘悦仁,视线旋即又落在那男子身上,问道:

“他所开与你的药方中,可是含有马钱子或番木鳖么?”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皱眉道:

“是又如何?”

嵇葵宁低眸,轻扯唇角:

“你可知你现下仍能站在此处问我如何,乃是九死一生之幸么?”

再抬眸,她的眸光霎时变得冰冷。

“此二味药物皆含剧毒,治疗所用剂量与中毒所需剂量几乎无差,非情急万分不可用。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角弓反张,引人呼吸困难衰竭而死……”

“是药三分毒,你同身为大夫,不会不明白此等道理吧。”

刘悦仁匆忙打断她道。

“我用药素来谨慎,自能拿捏其分寸。如今既能令他早日脱离肿痛搅扰,为何要一拖再拖?反倒是你,医道不精却又在此花言巧语故弄玄虚,究竟是何居心!”

此话说完,身后人群中不知谁高喊道:

“砸了他招牌!”

蓦地,有两个头戴四方巾的男子奔走上前,立时将适才方扶正的诊桌踢翻,医案、毛笔、砚台再度滚落在地。

见有人为先锋,不少围观者亦撒开手向前蜂拥而来。

他们并不关心谁对谁错,只想要趁乱分一杯羹,薅些平日间不舍得拿钱买的药材。

“住手!快住手!”

刘盘慌得不知所措,忙将门阖紧,背靠在上面,死死守住。

那可是他的命根子,万不能叫这群兔崽子糟蹋了。

嵇葵宁被人群撞倒在地,手掌撑地想要站起身,却叫人胡乱踩了数脚。

她吃痛,仍是勉力站起来,俯首寻找适才被抛掷在地的医案。

就在刘盘失守,门扉大开的那瞬,忽有人高呼道: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果的,一队披甲戴胄的兵卫巡逻至此,领头者厉声喝道:

“干什么!是想造反么!”

乌泱众人见此,霎时溃如蚁穴,着急忙慌四散而逃,无一人敢在此停留。

待人群散得差不多,嵇葵宁方才看见那本医案,忙踱步往那处去。

余三步之遥时,却见一人弯腰俯首,伸手将那本医案拾起,又拿指背轻抖其上因践踏而沾染的灰尘,丝毫不在意他拇指上的玉扳指蒙尘。

嵇葵宁走近,抬眸,定定望着他。

亓寅朝她笑笑,伸手,将医案递与她。

“多谢。”

嵇葵宁伸手接过,要取回时,却又被那头使力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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