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连肃杀的冬意也压不住县城里日渐浓厚的喜庆。
县衙的后院,霍县令的夫人顾氏正陪着母亲顾老夫人挑选过年新衣的料子。
霍县令年方廿八,正是新科进士外放历练的年纪。
他面容清俊,带着几分书卷气,此刻正在前衙处理公务。
府里针线上人送来的花样子,翻来覆去就那几种富贵牡丹、如意云纹,看久了难免有些乏味。
“娘,听说县里有家成衣铺子,叫什么‘云裳记’,最近在官眷圈子里颇有些名气。都说他家款式新颖别致,用料也讲究,不若女儿陪您去瞧瞧?”
顾氏提议,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她从京城与年轻夫君上任到这小小的临山县,本没抱什么希望,但若能寻到合心意的新衣也是件乐事。顾老夫人随着女儿来到此地,本有些惫懒,但拗不过女儿,又想着年前总要添置些新气象,便点头应了。
马车停在“云裳记”门口。
铺面窗明几净,陈设雅致。
一进门,顾老夫人母女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店内的成衣,全然不同于时下流行的繁复堆砌。线条干净利落,剪裁极为合体,巧妙地在领口、袖口或裙摆处点缀着精致而不张扬的刺绣,配色既大胆又和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爽与贵气。
更引人注目的是柜台后站着的两位女子。
一位年纪稍长,气质温婉沉静,眉宇间带着书卷气,正是苏娘子。
她正低声与一位管事模样的妇人讲解着一种新到的“霞光锦”料子,声音不高,却条理清晰,将那料子的光泽、肌理、适合的场合说得头头是道,连见惯了世面的顾老夫人也暗自点头。
另一位则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眉眼灵动,正是大妞沈纨素。
她手里拿着一件刚熨烫好的妃色缎面夹袄,衣襟处用银线掺着极细的丝线,绣着一丛姿态各异的素心兰,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花瓣仿佛自带光泽,随着光线流转,竟有栩栩如生之感。
她正细心地将衣服挂好,动作麻利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美感。
“好生巧的手!”
顾老夫人忍不住赞了一句,目光落在那丛兰花上,“这双面异色绣?竟能在一层料子上绣出深浅光影,不简单。”
沈纨素闻声转头,看到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和苏娘子一同迎上前来,落落大方地行礼:“老夫人、夫人安好。”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谄媚也不拘谨,眼神清亮,让人心生好感。
苏娘子也温婉见礼,随即问道:“老夫人慧眼。这正是小女琢磨的双面异色绣法,利用丝线捻度和针脚疏密在单面形成光影变化,看着像双面,实则轻盈许多,更适合日常穿着。不知老夫人想看些什么料子或款式?年下新到了几匹织金妆花缎和素软缎,颜色都很衬气色。”
顾老夫人和顾氏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满意。
这铺子的主人不仅手艺好,连伙计,都如此知礼懂行,谈吐不俗。
两人兴致勃勃地在苏娘子和沈纨素的介绍下挑选起来。
沈纨素对色彩搭配和身材扬长避短的建议尤其精准,让顾氏颇为惊喜。
正挑选间,店门口光线一暗。
一位身着宝蓝色锦缎长袍、外罩银鼠裘滚边坎肩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他身姿挺拔,容颜俊美得近乎耀眼,正是沈厌。
他今日是来巡店,顺便看看新到的几匹给凌战和孩子预备的年礼料子。
他甫一进门,整个店铺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顾老夫人和顾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他步履从容,对店内布置极为熟悉,先是对着苏娘子和沈纨素温言道:“苏娘子,素素,忙着呢?”
随即目光扫过货架,精准地落在一匹深青色暗云纹的锦缎上,伸手捻了捻料子,侧头对苏娘子说:“这匹料子肌理厚实,光泽内敛,给阿战做件长比甲正好,挡风又利落。旁边那匹月白的软烟罗,给素素和穗禾裁两件新袄裙,小姑娘家穿这个颜色清雅。”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点评衣料和搭配时,眼光毒辣,品味卓然。
完全没有一般男子对此事的茫然或不耐。
那份由内而外对家人细致入微的关怀,更添魅力。
顾老夫人和顾氏看得暗自心惊。
这年轻公子气度不凡,衣着华美考究,竟对这小小成衣铺如此熟悉,还唤那位气质出众的苏娘子如此熟稔?她们先前只当苏娘子是管事,此刻才恍然,这“云裳记”恐怕就是这俊美公子家的产业!
而且看他对家人的称呼和安排,显然家中还有位“阿战”和叫“穗禾”的女儿。
……这一家人,实在令人好奇。
沈厌没有麻烦二人,很快自己就挑好了料子,只是叮嘱了苏娘子和沈纨素几句年节前注意休息之类的话,便对顾老夫人母女这边礼貌性地微微颔首示意,转身离去。
那通身的气派,绝美的样貌,绝非寻常商贾可比。
沈厌走后,顾老夫人忍不住低声问苏娘子:“方才那位公子是……?”
苏娘子得体地微笑:“回老夫人,是家中姑爷,姓沈。这铺子里的图样子,大半出自素素之手,姑爷有时也帮着参详些配色用料。”
顾老夫人和顾氏心中更是称奇。
开心采购完毕,回到府中,母女俩还在啧啧称叹这一家人的奇特组合。
手艺超凡的少女,气质如兰的“苏娘子”,还有那位俊美贵气、眼光独到的沈相公……以及他口中那位需要“厚实挡风”衣料的“阿战”又是何人?
当夜,顾氏便将这见闻兴致勃勃地讲给了年轻的霍县令听,末了感叹:“也不知是怎样一户人家,养出的女儿那般灵巧,那沈相公看着甚是年轻,更是人物出众。”
霍县令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契机!
他深知岳母喜好新奇事物,又对教养出色的孩子格外偏爱。
他正愁如何不着痕迹地接近那靠山村的沈家,尤其是那位深不可测的凌娘子。
前任县令火速升官的事,他非常清楚,绝非仅仅因为那看似新奇的“肥皂”!
他早已暗中查验过肥皂,确实便利。
但工部某些人的手一直没停,且探询的重点似乎并非肥皂本身,而是沈家工坊里某些更核心、据说能大大提高棉布产量和质量的新奇机器。
这才是真正的大利之物,甚至关系到国计民生!
他需要盟友,更需要了解这沈家的深浅,尤其是那位凌娘子的底牌。
若能借机将沈家与自己的政绩乃至霍氏家族捆绑,形成利益共同体,那么他在朝中才算有了真正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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