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低头认真盯着鞋尖走着,脚底黄水烂泥掩藏碎石,不敢怠慢,生怕自己走神不慎摔个狗啃泥。

待她走出泥泞,前头早已站着飞身踏至前方的沈云溪。

裙裾散落,二人再次并肩走入无边月色。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明明是个问句,姜绾却硬生生从少年平淡陈述的语气里听出几分质问的意味来,不太确定他想问的具体是什么,有些迟疑。

也许……平时他和李均走惯了了,耳边少了个聒噪的人,觉得此刻太过安静?

她试探开口,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挑了个轻松不会出错的话题:“李家姐弟现下可还在长安街游玩?”

沈云溪微眯眼,漆黑如墨的眸子又深了几分,目光锐利如鹰隼,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几乎是立刻,姜绾便明白他的意思,在对面幽暗如深潭的瞳孔中,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在嘴角。

姜绾低下头去,唇线抿直,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我梦见她在之后的某件事里以命救我,对她心存感激,是以暗中与她联系。沈世子放心,这次的梦与镇远将军之事没有半分关系,是以小女自作主张,并未将此事上报给世子。”

沈云溪皱眉,盯着眼皮底下那颗小巧精致的头颅,似是不满于她的回答。

她总是这样,每逢不高兴便改口称他为世子。对李均永远笑意盈盈,礼节周全,一到他这便装模作样,从不多言。

看着低眉顺眼,实则背地里早就竖起尖刺,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会立刻把自己藏在那副坚硬龟壳中,好像随时要抽身逃离。

“那我呢?”

他这回终于带了点疑问,只是听起来依旧不善,比之方才的平静质问更甚。

“?”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还在质问环节吗?这听起来隐隐有些比较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绾避开路中间的一块红砖,只能朝巷边走去,无形间与他拉开距离。

“世子这是何意?”

沈云溪像是真被她问住,陡然缄默不语。

何意?他该怎么说,问她既然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她梦里有没有他,既然有他,为什么会需要那人来救?

还有……如果她是因为那人救了她对她盲目信任,那之前呢?对他那股莫名的信任也是吗。

这些话太过矫情,沈云溪在心里极快略过一番,深知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看向离自己足足有一臂远的少女,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他这是在做什么,同一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姑娘家置气?

还是些无关紧要的气,算了。

“没什么。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姜府。”

沈云溪先她一步走出巷子,头也没回,带着她走在回姜府的路上。

姜绾一头雾水,沉默跟上,眨了眨黑润的眼睛,一双无辜的杏眼里满是疑惑。

她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

翌日,城东旧巷“陈李药坊”西侧小门,杏月鬼鬼祟祟沿着羊肠小路往姜府后门而入,末了掩门时,还伸长脖子往外探了探,确认身后没有可疑之人才彻底将门合上。

“鹤顶红?”

沈府,一名暗卫模样的男子单膝跪地恭敬对着上首的男子汇报。

“是。公子,那老板暗账上写的,确实是鹤顶红无疑。”

沈云溪放下手中坠墨紫毫,笔尖在顺滑宣纸上染下一团洇黑,他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盯着眼前那团愈来愈浓的墨渍垂眸深思。

“小姐,给,你要的鹤顶红。”

卧房内,姜绾从杏月手中接过密封黄色纸袋,张了张口,欲问些什么。

“小姐放心,奴婢吩咐过了,那老板承诺不会将它记入账中,这一路也并未有鬼祟之人跟踪。”

姜绾哑然失笑,摸了摸杏月的发顶,还是决定不告诉她了,她只需要做好她吩咐之事便好。

“嗯,做得很好。”

正月初四,明德堂尚在休沐中,姜绾却收到一封来自安国公府嫡小姐的一封书信,信中说李嫣邀她去李府一叙。

“今日练什么剑法?”

沈云溪站在李均院里提剑背对着姜绾,闻声脚尖轻踢落于地上的剑鞘,寒铁玄剑在空中转了个弯,准确无误收入鞘中。

“过来。”

姜绾顺从上前,隐隐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心下有疑,面上却不显。

“今日不练剑法。”沈云溪正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姜绾适时止步,这才发现今日李均似乎不在,脑子里某个不成型的想法一闪而过,她后退两步,动作身形里无声带着抗拒。

猜到他大约想问什么,但她并不想将那种事诉之于口,连她自己都未察觉,此刻她的眼神充满戒备,脊背微弯,似林中小兽,紧盯着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威胁,随时准备逃跑。

看着这幅模样,沈云溪脑中蓦得想起元日那夜少女溅满泥点的裙裾,目光一暗,淡淡出声。

“今日练借力飞踏。”

绷紧的后脊骤然放松,姜绾舒了一口气,重新走向少年。

近日她确实是有些过于警觉了……

方才,许是她的错觉。

沈云溪看着放下戒备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幼兽,眼底光芒明明灭灭。

不,不是错觉。

她既不想说,那他便不问。

夜晚,摔了几跤擦破几块皮肉的姜绾回到姜府西偏房内,沐浴过后,跪坐美人榻上,雪白裙边如白莲层层绽开,素手置于小桌上的生肌膏内转了几圈,柔柔抚上见血的手肘。

夜风清寒,窗扉大开,微风带起几缕如绸发丝,窗外一白衣男子手执玉扇,于细雨霏霏中不请自来。

“妹妹,为什么你总是躲着哥哥呢?叫我好生伤心。”

“是因为哥哥从前年少轻狂,行差踏错,做了些令人不喜的事吗?”他双手撑在窗沿,目光在那节裸露在外的玉藕上流连,寸寸往上,路过她姣好的红唇,挺翘的秀鼻,落于那双平日里清明冷静的黑珠上。

姜绾惊疑看他一眼,像是被吓到,慌忙将袖子轻轻拉下遮住手臂,整个身子往后一退再退,直到转身,还差分毫,便要跌下美人榻去。

姜承峻翻身进来,果然耐不住性子,如前世一般,看着大开的窗口,调侃道:“没想到妹妹还挺上道,都省得哥哥我苦口婆心了。”

姜绾颤声威胁:“我现在是对姜家而言有用的棋子,父亲眼中的得力干将,你忘了四年前自己是如何下场吗?”

姜承峻步步欺近,笑得无赖:“那又如何,多的是不着痕迹的玩法,就算发现了又如何,再说,你的命我动不了,你娘的命我还动不了吗?”

姜绾垂头不言,像是真的被拿捏软肋,深呼一口气,似妥协,鼓起勇气爬向小桌,提起一壶红茶为他酌了一杯,往对面一推,又给自己同样倒了一杯,低眉像失了志气般一饮而尽。

“兄长在那之前可否陪我喝上一杯,容我缓缓,好让我有些心里准备?”

姜承峻眼珠一转,精光一闪,收了折扇,试探伸出手去,闻了闻那杯泛着淡朱色的红茶,随后狐疑看她一眼,将茶盏置于嘴边。

姜绾默默看着,眼里隐隐期盼着他慢些喝那清茶,最好一口一口,细细品味,好像这样便能躲过。

姜承峻看着她脸,抬起手来,佯装要喝,眼神却始终注视着姜绾那边,只见她依旧瑟瑟发抖,好像真的只是在拖延时间。

下一刻,他挪开挡于面前的茶盏,猛地把它摔于地上,碎片四分五裂,迸起一滩水花。

“呵,你真当我只是个精虫上脑的蠢货,看不出你是在演戏?仕途一道我确实是个草包,但你这种雕虫小计,可骗不到我。”

说罢,他冷笑着捏起方才姜绾那个倒茶的青花陶壶,果见里头双层分开,壶口可随意切换,两侧都泛着淡朱色,看起来确实都是红茶。

但他知道,两日前她的婢女偷偷去专供贵人私下买卖管制药物的“陈李药坊”购入了半钱鹤顶红,加上她从一开始就对他有所忌惮,应是早有察觉,不难看出她此番是在扮猪吃老虎。

被这畜生拆穿,姜绾索性装也不装,恢复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样子,杯盏落地,信号声发,是时候撕破伪装了。

前世他第一次来是深夜,夜郎自大,没做丝毫准备,姜绾才能趁机反抗,躲过一劫,幸而未惊动母亲,徒增烦恼;第二次时他派人守着,压根没想避人耳目,姜绾将计就计,引来姜淮安,虽惊动了母亲,好在最终让他彻底暴露,被软禁于府。

今世姜绾故意露出马脚,让他提前警觉,做了些准备,她算计好一切,提前挖好暗洞,让杏月以杯盏碎声为信号,带母亲离开。

想必此时沈云溪派来监视杏月的人已经将姜承峻找来的看守解决,杏月和母亲也成功脱身。

“我从未看轻过你——”

前世他能在姜绾入宫后哄得大权在势的姜淮安心花怒放,自是有些心计在身上的。

“但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有些头晕?”

姜承峻闻言瞪圆瞳孔,脚下步伐虚浮,眼前确实有些重影。

坏了。

他往四周看去,角落里确实燃着一盏暗香,无色无味,不特意联想,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你……”姜承峻抬起手指指着姜绾,指尖却在发颤。

姜绾压下舌根药丸,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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