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纠缠
寻英是江夏郡沙羡县出生的。
他确实是寒门，即便做官，他亲近的族人总数也不超过二十。
若是世家，那便是极少的，所幸寻氏本就不是世家大族。
只是女帝派林春栋在豫章郡闹得厉害，寻氏年轻一辈的有与豫章原氏结亲的，一来二去，就闹到了寻英面前。
寻英接到对方求情的信件，被他们的荒谬无知而震惊。
“陛下派去的少卿，你们想杀？！”
“你是在与我说笑吗？”
寻英看着远道而来的侄子，不可置信。
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十足的可怜，哭得恨不能厥过去。
“小叔，尔湘的阿父都被捕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尔湘也逃不过啊，您不是也看好这个侄媳，若是她出事侄子可如何办？”
寻英压着额角跳动的青筋，寒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那、就、换、人。”
小侄立马跪下，声泪俱下。
寻英烦躁极了，再也压制不住怒气。
厉声打断他。
“够了！”
他一双狐狸眼从未如此渗人。
“你真当我不知你们做的什么勾当？还敢装成情深的样子来耍我？你真当我这个司农是天上刮来的？”
一连三个问句，一个比一个冷沉，杀意四伏。
对方不敢再装模作样了。
他当然不是真的爱未婚妻，也许有点情投意合，但远不至于如此不舍。
只是原氏在豫章郡私下冶铁挖煤等勾当，这是原氏与他们一同的生意，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被捕了，寻氏自己也落不得好。
见事态发展无法控制，平日里无所顾忌的寻氏族人立刻慌了。
他们本就不是这个阶级的人。
能拥有这偌大的家产，勉强跻身三流世家也是靠的寻英。
这不，一出事也只能来求寻英。
寻英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紧紧地抵着额头。
“滚下去！叫你父他们都给我安分下来，该吐的都吐了。”
小侄连声应下。
寻英冷冷地看着他，“过几日我会回去江夏郡一趟，若是没办好，你们以后就滚回去种地。”
小侄瞪大双眼，不自觉地咽下口水，在对方不耐地轻声的一句“滚”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书房。
寻英远比无知大胆的寻氏族人要聪明千倍。
他心知女帝不可能在对原氏下手后却对寻氏的手脚一无所知。
在前去江夏郡前，他便穿着素净粗制的布衣进宫请罪。
冼行璋一见他如此，很是诧异。
但寻英却是行礼三跪九叩之礼，伏拜时把全身压得极低，论恭敬程度，比之宫人更甚。
“臣司农寻英，管理族务不力，族中子弟蒙恩不惜，枉顾礼法，臣深以为耻，自知乃臣管教不力之错，斗胆将族中积蓄献出，为我朝子民略尽绵薄之力，不敢说弥补万一，伏愿陛下念在臣族知错，予悔改之机会。”
冼行璋看着这老狐狸第一次真心的臣服，眼里情绪深深，须臾，她朝水杉看去一眼。
接受到信号。
水杉走向前，双手搀扶寻英站起。
声音很是轻柔，“司农请起，陛下近日嗓子不适，御医有嘱，不便开口。”
寻英朝前看去，冼行璋果真微笑着点头。
水杉又道：“司农刚刚说的话可是与陛下离心了。”
“陛下对司农何其信重，怎会因此尚不知真假的事而连罪寻氏，司农莫要忧心。况且，陛下还道让司农前去豫章郡，协助林少卿安排新得的煤矿开采一事，可见陛下对您的信任。”
寻英连忙下跪，“陛下，寻氏尚有与原氏共谋之疑，臣怎能得陛下如此恩赐？”
他说得情真意切，好似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冼行璋抬手，示意他安静。
又朝着他轻缓地点了下头，一句话未说，但寻英也不敢再推辞了。
君心已定。
他只能接旨。
在前去豫章郡前，他回了趟江夏郡。
这一趟回来，他一个好脸没给族人。
在他们哭天喊地的哀嚎下，寻氏的庄子土地，连同私藏的铁矿，通通被记录在册，一并交与了赶来的第五钊。
寻英笑得和善，穿着华服的他，儒雅风姿尽显。
“小钊尚书，本官还要前往豫章，不便多留，此册便交与你，你可要在陛下面前替本官美言几句。”
第五钊面无表情，拱手弯腰。
“下官会尽职，大人放心。”
油盐不进，寻英暗骂。
但他确实没时间多留了，把族里最爱惹是生非的、横行霸道的、大手大脚的，他通通收拾了一边，直把他们弄得看见了寻英都两股颤颤才罢手。
看着他们，寻英真是恨铁不成钢。
若非族人实在稀少，谁惜得管他们。
去到豫章，寻英才终于明白，为何原氏求到他这里时那边惊慌。
因为林春栋他。
实在太嚣张了！
仗着女帝亲派，又调来数百名禁军，加上百姓的支持。
他行事主打一个快、狠、准！
连日轴转，将原氏、班氏、林氏的煤矿铁矿端了个干净。
这便罢了，大家各退一步，也好和气生财。
偏偏林春栋好像不懂这个道理。
他直言，“你们拿着铁矿煤矿难道摆在那里不用吗？肯定不会吧？”
“那矿里的工人是谁？”
“他们是自愿的吗？”
“他们现在在哪，还活着吗？”
“是不是被你们欺压的？”
“挖出来的东西卖到哪去了？”
“你说啊！”
原氏、班氏等：......
林春栋一通乱打，把他们直打得跳脚，偏偏对方师出有名，还边打边上报，边打边传扬。
整个豫章郡都热闹了。
百姓们或是有冤有仇的，或是爱看热闹的，全都随着林春栋，日日去戳他们心窝子。
气得原氏现任家主第一次破口大骂。
骂他南郡林氏毫无教养，都是落井下石的小人，还咒他们南郡林氏各脉都不得长存。
他骂得狠厉，自然最后是被禁军强制压下了。
被压着前往监牢时，路过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的，甚至舍得拿些菜叶扔他。
这可是宝贵的食物。
可见他们是有多不得人心了。
至于那些骂，林春栋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
第五明知道了还夸他沉得住气，实在难得。
林春栋表示：骂林氏族人与我何干？
[我可比你还不喜欢他们，骂得好听，再骂几句也使得，嘿嘿。]
待寻英到时，豫章郡的世家都奄奄一息了。
看到寻英来了，他们生起微末的期许。
是不是来救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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