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西郊芙蓉河边,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废弃茶寮,五丈见方大小,不足三丈的檐角压得极低,底下灰黑的墙皮还覆着暗褐的苔斑,阶前荒草已长得没过脚踝。枯叶从河岸的朽木上簌簌滚落,无声无息地落在雪后的泥泞中。

宇文泰面河负手而立,巨大的湖面沉寂如镜,衬得他背影越发挺拔孤峭,仿佛与这荒凉之地融为一体。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他缓缓转身,看到来人的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不知弟妹今日约我前来这荒僻之地,所为何事?伯喻可否知晓?”

易云舒微微颔首:“二哥。”她抬头迎上宇文泰审视的目光,“今日冒昧相约,实在无奈,还望兄长原谅。伯喻……他并不知情。此事,关乎易家满门生死,我只能越俎代庖,直接来寻二哥。”

宇文泰眉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有些意外于她的开门见山,但并未继续接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沉默带来的,比言语的压力更甚,易云舒手心冒出细汗,继续道:“二哥掌管刑部,向来神机妙算,明察秋毫。想必,对易家如今的处境,洞若观火。公主殿下……”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宇文泰的反应,但对方依旧神色不变,“公主殿下……确曾许诺庇护我家人。只是,金枝玉叶的承诺,在滔天巨浪面前,能禁得住多少冲击?今日,云舒所求,乃是一线生机,一个真正握在手里的生机。”

言罢,宇文泰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弟妹的意思是,公主殿下的庇护,不够实在?那你今日前来,是认为我宇文泰,能给你更实在的东西?”

易云舒心头一凛,此刻,黎明前夜,生死当前,再多的试探也毫无意义。她终于不再犹豫,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麻布包裹着的扁平物件,轻轻推到二人之间的木桌上:“还请二哥明鉴。”

她收拢掌心,缓缓吐出每一个字:“我想,这里面的东西,相比起留在伯喻手中,对二哥您来说,或许更为重要。”

宇文泰的视线垂下,落在那不起眼的包裹上,视线停留了一瞬,而后抬起眼,重新看向对方:“既然皇姐已慷慨应允,面对如此丰厚的条件,你又何必冒着天大的风险,将此物交给我,这个最想扳倒易家的人?”

易云舒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加重了语气:“这里面的东西,您想如何利用,云舒无权干涉。但有一点,云舒想要提醒殿下:它不仅关乎滁州一案的定罪与否,更关乎——殿下您的登顶之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易云舒清晰地看到,宇文泰那如深潭般的眼底,骤然翻涌起剧烈的涟漪。她赌对了!

宇文泰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依旧平静,但底下却藏着强压着的波澜:“弟妹送来这么一份大礼,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易云舒深吸一口气,在这最后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轻轻开口,一字一句道:“若我易家大难临头,万望殿下能网开一面,赦免云舒,作为脱离本宗的出嫁之女,以及我母族众人,还有易氏中从未参与罪行的兄弟手足。”

这时,京城官道上,孔阳那辆朱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紫英阁前。

紫英阁的天字号雅间听雨轩内,熏香袅袅,临街的轩窗掩着厚重的墨绿绒帘,只消掀开一角,便可俯瞰半城繁华。

郑仪正歪在酸枝圈椅里,眯着眼,肥白的脸上泛着酒后的油光,几根粗短手指随着楼下戏台传来的咿呀唱腔,在扶手上轻轻打着拍子,俨然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身前的紫檀木案几上,摆着几碟云片糕和豌豆黄,一壶温好的陈年花雕。

“咿——呀!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楼下正唱到《铡美案》的高潮,包拯一声怒斥,惊得全场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郑仪以为是添酒的小二,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但一见到来人,瞬间坐直了身体,堆起恭敬的笑容:“公主殿下!稀客稀客,”他连忙起身,抬手引孔阳落座,“您怎么屈尊到这市井之地来了?快坐快坐!”

“郑大人好雅兴。”孔阳摘下身上的玄狐斗篷,莲步轻移,在郑仪对面的主位上坐下,“本宫去易府看望易伯母,为她礼佛祈福,回程路过紫英阁,听闻郑大人也在此听曲,便想着上来讨杯茶喝,顺便向郑大人道声喜。”

就在她说话之时,跟着的两名内侍悄然阖上了门,如同两尊门神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道喜?”郑仪愣住,随即动手亲自给孔阳斟茶,“嘿嘿,下官糊涂,公主莫不是在打趣臣?”

孔阳接过茶盏:“郑大人掌管户部,统御天下钱粮,这些年西北打了那么久的仗,非但边饷源源不绝,国库也是充盈丰沛。吏部年底考功,郑大人可要拿头名!前几日父皇还跟我提起,郑大人老成谋国,应当列位凌渊阁,做第十三位功臣!”

郑仪忙欠身拱手:“不敢当,不敢当,充盈国库、支应边饷,皆为陛下分忧,哪敢腆脸跻身凌渊阁。”

“您总是谦虚过了头,方才易大人还说,他年事渐高,工部事务繁巨,力不从心了。”孔阳注意着郑仪的神情,语气愈发真切,“先生说,将来,总需一位深谙粮财之道的重臣替他担这六部之首的位置。郑大人,您说是不是?”

郑仪脸上猛地一滞,肥白的脸庞涌出压抑的喜色:“殿下过誉!下官才疏学浅,能为陛下、为易先生分忧已是万幸,若真有那等福分,也是托陛下的洪福。”

孔阳将他急掩的欲望和渴望尽收眼底,故作轻叹道:“大人果然清醒,叫本宫想起句话来,‘高而不为,满而不溢’,想必大人也是如此。只不过,本宫近日瞧见了些物件,实在不知作何感想。”

郑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殿下此言何意?”

孔阳没再废话,对着身后一名内侍微微颔首。内侍上前一步,将一本旧账簿放在二人面前的案几上。

“大人看看这个,眼熟吗?”

郑仪狐疑地翻开账簿,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方才的喜色荡然无存。这账簿记录的滁州堤坝款项在户部内部协调的几笔关键过账,其上赫然印着他的批文和私章。

孔阳目光投向虚掩的窗外,似乎还在听着外头的戏文:“台上唱的是《铡美案》?”她回头去看郑仪,脸上露出灿烂笑容,“铡的是负心薄幸、欺君罔上之徒,倒是应景。”

郑仪脸上强自镇定,腿上却扑通一声跪下:“这……这是污蔑!是伪造!下官……下官绝无……”

孔阳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道:“起来吧,郑大人。跪着说话,本宫低着头也累。”

郑仪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却只敢挨着半边椅子坐下,腰背挺得笔直,汗水浸湿了里衣:“殿下……这些都是陈年旧账,易大人他也能作证,并非如表面所见呐。”

孔阳端起热茶,轻轻吹了吹,连眼皮都没抬:“本宫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你的字迹、你的私章,还是认得的。这上面记的,是邓全英死前最后追查的那几笔吧?树倒猢狲散,明日朝堂之上,易望林这棵大树,恐怕就要倒了。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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