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的沉香烧到第三炷时,恒泰帝的咳喘终于稍止。鎏金灯树上的二十四盏长明灯将病榻照得通明,却照不亮皇帝凹陷的双颊。木泷权跪在龙榻前三尺处,右颊的龙纹胎记在灯下泛着暗金色的光——这是唯一未被脂粉遮掩的时刻。

"泷权..."皇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锦被上的龙纹,"近些...让朕再看看你的脸。"

病榻前的恒泰帝,此刻褪去了帝王威严,像个寻常父亲般端详着幼子。他浑浊的视线停留在那道龙纹胎记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朕相信你一定能刷新吏治,匡扶朕的过失。"皇帝艰难地支起身子,从枕下取出一方玉匣。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本奏折——全是这些年九皇子的政见条陈,每本都被朱笔细细批注过,"只是你的心胸狭隘..."

木泷权指尖微颤。他认得那些奏折,最上面那本是他十五岁时写的《论漕运改制》,当时被朝臣讥为"童子妄言"。没想到皇帝不仅留着,还在夹缝里写了密密麻麻的评语。

"朕之前不立你为皇储就是为了培养你的心胸。"皇帝突然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不像垂死之人。那只曾经批阅过万千奏章的手,如今青筋暴起如老树虬根,"记住继承皇位之后,一定要善待你的兄弟,善待你的臣民。"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琉璃瓦上。木泷权龙纹胎记突然刺痛——他看见皇帝眼底闪过的金芒,那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天道反噬,原来父皇早就知道...

恒泰帝也是位可歌可叹的皇帝。鎏金自鸣钟指向子时,太医令悄悄退出殿外,对守候的阁臣们摇了摇头。内阁首辅孟元直老泪纵横,突然跪地朝着寝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位三朝元老想起三十年前,年轻皇帝在乾清宫召见他时的场景。

"皇上一生劳于政务。"孟元直颤抖着翻开随身携带的《起居注》,永和三十六年从无一日空缺。最新那页还带着墨香:"帝咳血犹批军报,至三更乃息。"

他还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工部尚书捧着个紫檀木盒匆匆赶来,盒中装着皇帝最后审阅的图纸——这是改良后的长河水车,齿轮结构精妙绝伦,空白处还有朱笔勾勒的算式。

"摊丁入伍,改土归流。"兵部侍郎解开官袍,露出胸前狰狞的箭伤。这道伤是当年推行新政时,被土司刺客所留。皇帝亲赐的金疮药方,现在还藏在他家祠堂的暗格里。

火耗归公——户部几个主事抱头痛哭。他们记得皇帝为查清火耗银去向,连续三月微服私访州府。最后那道震惊朝野的《裁撤耗羡诏》,是在一间破败的县衙厢房里草拟的。

设立内阁。现任内阁次辅宇文拓铁青着脸站在廊下,铠甲上雨水横流。他怀里揣着皇帝昨夜朱批的密折——关于西域屯田的最后一策,字迹已经有些歪斜。

派任驻西大臣。殿外突然传来西域进贡的骆驼哀鸣。那些跋涉万里而来的使臣还不知道,那位精通三十六部族语言的皇帝,再也接见不了他们了。

承前帝之遗愿,济后世之苍生,钦天监监正墨千秋仰头望天,紫微星旁那颗伴星突然大亮——这是三十六年前恒泰帝登基时的天象重现。

对盛世起承前继后之作用,翰林院几位学士已经跪在雨地里开始起草谥号。他们争论的不是功绩如何评定,而是哪个字眼才配得上这样一位帝王。

他节俭不尚奢靡。小太监捧着皇帝常穿的龙袍出来——肘部打着细密的补丁,里衬已经洗得发白。尚衣监的女官突然晕厥,她认出这是自己祖母二十年前缝制的针脚。

并非那样纵欲享乐。教坊司的乐师们自发在宫墙外奏起《清平调》。这首皇帝唯一准许编排的曲目,据说是在悼念早逝的结发妻子。

他整日不是批折子就是批折子。司礼监掌印太监摊开双手,掌心全是厚茧——这是三十六年如一日为皇帝研磨朱砂留下的痕迹。

几乎没什么朋友,老亲王木琰踉跄着闯进宫门,手中攥着半枚残破的玉佩——这是六十年前他们兄弟在御花园结拜的信物,皇帝那半枚至今挂在腰间。

看了他的诗你就明白他的孤寂愁苦了。大学士颤抖着展开御笔亲书的条幅:"九重三殿孰为友?皓月清风作契交。"落款处盖着"孤家寡人"的闲章——这是皇帝私下最爱用的印。

他的大胆改革可以说给东康帝国强续了百年寿命,工部郎中指着皇城外的万家灯火,每盏灯下都有人在传颂"永和免征""恒泰垦荒"的故事。夜市摊贩的吆喝声穿过雨幕,竟是在叫卖"皇帝饼"——这种用新稻种磨面烤制的粗粮饼,是恒泰帝最爱的点心。

然而,他也因终日费心劳力,积劳成疾。太医令翻开厚厚的脉案,最后那页写着:"帝脉如游丝,犹问漠北雪情。"墨迹被水渍晕开,不知是雨是泪。

夜间暴卒,享年五十六岁。当丧钟响彻皇城时,奇怪的是所有宫灯突然同时熄灭,又齐齐复明。守灵的小太监赌咒发誓说看见一条金龙从永和宫腾空而起。

在位三十六年。宗人府的老宗正翻着玉牒的手突然顿住——恒泰帝的在位时长,恰好是其父康正帝与祖父元兴帝在位时间之和。这个巧合让在场所有文官都倒吸一口凉气。

木泷权缓缓起身,龙纹胎记在丧钟声中完全舒展。他接过掌印太监捧来的传国玉玺,触手冰凉——就像父皇最后那个拥抱的温度。殿外,七皇子木诚已经带着边军精锐肃清了皇城,此刻正单膝跪在雨地里,铁甲上还凝着血珠。

"拟旨。"新帝的声音让所有人浑身一震,那语调竟与三十六年前的恒泰帝如出一辙,"朕要所有兄弟明日午时,到太庙观礼。"

当丞相孟元直抬头时,恍惚看见先帝的影子在新帝身后一闪而过。而木泷权右颊的龙纹胎记,此刻正泛着与父亲眼中如出一辙的金芒。

寅时三刻的紫宸殿外,霜花结满了青铜戟刃。木子文——如今该称永康帝了——用指尖轻弹戟杆,冰晶碎裂声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格外清脆。他右颊的龙纹胎记不再掩饰,在晨曦中泛着暗金色的光,像条随时会扑出的蛟龙。

兵部尚书宇文拓的膝盖陷进沙土里半寸:"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狄戎部族越过黑水河..."

"朕知道。"木泷权打断他,龙纹胎记突然蠕动起来,"昨日寅时三刻越的界,杀了我们七个边民,抢走三百头羊。"他精准地报出每个数字,仿佛亲眼所见,"那七个边民里,有个孕妇。"

工部尚书手里的舆图突然落地——这细节连军报上都没写。

"陛下,您这是……"户部侍郎壮着胆子抬头,正好看见新帝嘴角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木泷权缓步走下城楼,铁靴踏在石阶上的声响让所有人头皮发麻,他在宇文拓面前停下,突然伸手替这位老臣拂去肩甲上的沙尘:"好了诸位大臣,该干正事了。"新帝的声音不大,却让候在殿外的三十余名将领同时绷直了脊背。兵部尚书宇文拓的铁甲上还带着漠北的风沙,这位刚被提拔的老将下意识去摸腰间的虎符——昨夜陛下亲手交还时,那上面还带着先帝的血指印。

内阁首辅孟元直捧着奏折的手微微发抖:"陛下,您这是……"老狐狸的视线落在皇帝腰间那柄形制古怪的短剑上——剑鞘镶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正是被灭族的七蛮部落圣物。

木子文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殿前侍卫统领夏侯淳后背沁出冷汗——三日前陛下这样笑的时候,北衙六卫的七个指挥使人头已经挂在了朱雀门上。

"好久没见血了,还不习惯。"皇帝漫不经心地抚过剑柄,龙纹胎记在晨光中诡异地蠕动着,"走,去看看朕的兵马。"

永康元年正月十七,第一场战争来得比所有人预料的都早。当新帝的龙辇抵达北境大营时,七皇子木诚已经带着铁骑踏平了三处蛮族营地。中军帐前的旗杆上,挂着十二个蛮族酋长的头皮,在风中像旗帜般猎猎作响。

这场清洗比史书记载的任何一次都彻底——北至冰原,南抵瘴林,西起戈壁,东到海岛。但凡有部落胆敢反抗,等待他们的就是"三光":青壮杀光,粮草烧光,水源投毒。

战场上的木泷权与朝堂上判若两人。他不用近卫保护,总冲在最前。有次流箭擦破他右颊,龙纹胎记渗出的血竟是金色的,滴在沙地上能灼出一个个小坑。边军们传言,看见陛下在月圆之夜独自站在尸山上,龙纹会化作真龙虚影吞噬敌魂。

凡是不肯臣服之人皆被杀戮。宇文拓永远忘不了黑水河畔那一幕:三千狄戎俘虏跪在河边,木泷权亲自执刀。每一刀下去,龙纹就亮一分。到最后那龙纹已经蔓延到脖颈,在月光下如同活物般呼吸。

这个日子后来被蛮族幸存者称为"血霜之日"。当边境的烽火台同时燃起黑烟时,木子文正站在玄武门的城楼上,身后是刚刚完成换装的二十万新军。这些士兵的铠甲泛着诡异的暗红色——那是用蛮族圣地"血池"的矿砂淬炼而成。

"尔等蛮人,联合诸国,越吾边疆,杀朕子民。"皇帝的声音通过三十六面夔皮战鼓传遍三军,每个字都让大地微微震颤,"现在退兵?晚了。"

第一支箭矢破空时,蛮族的使节还在金帐内分食烤羊。这支镌刻着龙纹的铁箭洞穿了七层牛皮帐篷,将正在啃羊腿的蛮族大酋长钉在了黄金宝座上。帐外,三十万铁骑同时发起冲锋的马蹄声,让草原上的旱獭都吓得肝胆俱裂。

木子文在即位第一年,便对周边的蛮人部落进行全面清理。这场后来史称"永康犁庭"的战争,其残酷程度远超历代史家想象。工部新制的"火龙出水"在蛮族圣山上炸开时,七色彩虹般的毒烟笼罩了整片草原——那是用蛮族祭祀用的七彩石提炼的剧毒。

"陛下,赤水部送来降表。"宇文拓单膝跪在血泥里,铁甲上挂着几片人耳——这是蛮族勇士的标记,每杀一个敌人就割下一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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