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子道谢,解释清楚后,她贴心送走了这位女客人。
茜子也讶异,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异常冷静,没有羞怯,也没有震惊。她只感觉全身像灌了薄荷原液,又凉又轻。而后越来越多,由凉变冷,冷得透彻。
茜子瞥了眼前台桌上的考卷,想继续做,然而手机又叮咚一声。翻开来看,是靳汀。
Ethan:【明天见,茜子宝宝。】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宝宝吗?
好像之前也有。不经意的那种。因着某个话头,他顺势喊了,她也回应了。
可是今天,她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茜子没有回复,雨依旧很大,女客人把车开走去加油后,从上午,到下午,再到晚上都没有客人。语数英三科的考卷都被她写完。
临近下班前十分钟,外面的雨停了。洛杉矶的天还没有黑,等她收拾好出餐馆,整个天空都被淡紫和淡蓝笼罩,中间晕着点橘黄。
她靠在路边,单肩背碎花小背包,晚风带暖,吹得书包上的小挂件摇摇晃晃。
她奶黄的短袖裙被染上更多暖调,在回家路过她的麦克斯嘴里,她的裙子现在是卡仕达酱加蜂蜜的颜色。
听起来很难吃。
先前找借口和姨妈说过买东西,晚点自己骑自行车回去,所以林茜子不着急。握着手机,靳汀的消息她没有回复,翻来翻去一阵,她给仅剩的朋友舟舟发了短信,确认舟舟是否有空。
舟舟本身这个月都在备考,但收到信息,就同她说休息一天放松下,电话极快的拨过来。
舟舟的声音出现,也是没想到几个月没找自己说话的茜子,今天忽然提出打电话:“怎么突然找我呀?”
茜子听到舟舟亲切的声音,不禁有点想哭,但她声音一如既往,温和而沉稳:“舟舟。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车流呼啸而过,人流熙熙攘攘,她身上方才在餐馆闷着的冷空气逐渐消退。
舟舟也大她许多,今年舟舟有二十六岁。二人两年前,作为网友聊得投机,茜子又意外发现舟舟专业是金融类,一来二去她们就熟悉起来,并保持联络到现在。
实话而言,林茜子也很少有拿不准的事,这还是她第一次,去问舟舟对自己事情的看法。
茜子简单同她概述了和靳汀的情况,从相识讲到今天上午的那通电话,得到舟舟的一串“啊?”
舟舟“啊”完后,收起从前和她说话时乐呵呵的态度,立马严肃起来,义正言辞叮嘱:“他就不是个好人,他知道你才十八,他大你整整七岁。”
“而且你刚被意外拆穿身份,心里这么难受,他不会以为调·情能缓解什么吧?他显然就没有想认真对待你。”
不是批评,也不是任由她沉沦,舟舟真的很关心她。
然而听到这么一通,茜子依旧五味杂陈。她走到自行车旁,拆开包里的便携纸巾,把沾了雨珠的自行车轻轻擦一遍,纸巾在手心团成小团,冷冰冰,湿乎乎,皱巴巴。
其实隐瞒身份那件事,归根到底也是她的错。
她不知道靳汀是如何看待她隐瞒,毕竟上午话也没有说开。
她又怎么可能得寸进尺,真要求他去做调解者,去缓和,还要想用什么方式让她满意。
而舟舟是她的朋友,肯定站在她的角度说话。
茜子想得头疼,干脆换了方向,想快刀斩乱麻理清感情。
“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但我感觉我们不会在一起。他这个年纪,要被父母催婚吧…”她的声音很小,像慢慢踩断一根细细的树枝,一字字小心翼翼蹦开。
催婚,这个词对于二十五还单身的人,好像刚刚好。
对于十八岁的人来说,太陌生,就像隔着纱看这个词。
而用在靳汀身上,催婚又有另一股意思了。
话说得夸张一点,联姻?
茜子没说出口,话只搁在这,只敢用催婚两字。
舟舟当然对催婚有种清晰无比的膈应,她忙着考公哪有谈恋爱,偏偏父母着急,相亲都是硬塞给她。所以说到催婚两字,她比谁都明了这个词的概念。
“他不一定喜欢你,可能只是…?”舟舟认真思考,话头也止住在这。
林茜子不想让舟舟为难措辞,她坐上自行车,忽地感觉背包里的考卷很有分量,压在肩头不会疼,但就是能明显感知得到。
她淡淡道:“谢谢你舟舟,我知道了。”
旋即两个人互相关心一阵,电话掐断。
说谢谢和知道,这并不是敷衍的话,她的确想清楚了
——为什么她开心不起来。
他前头和自己谈论工作,说的所有英文词汇,若非他有解释,否则她一点听不懂。后头她就收到他发来的【明天见,茜子宝宝。】
她究竟要走多少步,才能站在他身边。
和差距这样大的人暧昧,这种感觉,太不真实,就像由泥地回到云端。然而她落入泥地是他一手轻晃,升入云端是由他一手托起。
他们各自的世界的间隔,是她无边的自卑。这种自卑是人性,无可避免。
而这种东西就不该由暧昧,溺爱,宠爱,填满。
因这些都是他者所赐予的,不稳定的。
靳汀甚至无意如此。无论这些赐予,抽离她,还是塞给她,他压根不知这些的存在,又何谈有意。
茜子把湿透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骑上自行车,把手上还有点凉意。此时晚风温度刚刚好,把她额角的发丝吹开。
茜子朝洛杉矶的市中心第七街开去,准备回姨妈家。
眼前从奢侈品店,艺术馆,墙上的流行喷漆涂鸦,宏伟的钢铁森林。
过渡到伴有霞光的公路,草坪,小洋房,一排排的棕榈树,美丽的自然景光。
她突然想起一段话,是她看过的某部电影的影评——「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因一肚羊水决定深浅,隔阂。祖辈传承的血脉,命运划线的掌纹,这些东西细细相连,织就了男女主之间密不透风的网。」
而她没想起的,是靳汀电话里和她说过的,他住的酒店——洛杉矶洲际酒店。
她最初上路的洛杉矶市中心第七街,靳汀在总统套房的落地窗正对那里,能一览无余整片街道。
那是公认的,俯看第七街景观最好的一间卧房。
命运里,或许有一段时间,他们在全然的不平等下,姑且的同行。
他的目光俯视在她身上,而暂时开在这条路上的她,抬头看时,有所察觉。
但她最终开向的,与他长久看向的,是洛杉矶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
尽管林茜子没有回复靳汀,靳汀没有因她的态度,去放弃见面的事。
他同她问预约相关的事,例如推荐的菜,主厨风格,她都礼貌且及时的回答。
靳汀说在路上的时候,茜子没有报复性设想他踏雨而来会不会狼狈,但今天的天气预报没有出错,就是雨天。
他飞到洛杉矶,无可避免的要赶着雨来的。
就算他的酒店就在附近。
对方过来吃顿饭,多少有她的一点原因,所以见外面的雨一直下,茜子一早就带了包手帕纸,打算在他来时递上。知道对方不是会迟到的性格,她提前十五分钟就拿在手里。
麦克斯见她攥着团手帕纸不放,贴心地指卫生间方向:“Aria你不用忍耐,你可以去卫生间。你也不需要带手帕纸,你知道卫生间有备。”
林茜子学她摆出个工作笑脸,点点头只好把纸巾塞进厨房围裙兜里。
事实证明,靳汀的确不需要,她这包被捂热的纸。
男人这次是自己开着车来,哪怕在洛杉矶,他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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