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兮月这头刚交代完,台上就响起了锣声,饰演“叛军”的姑娘们即将登场,她连忙招呼着杂役们准备动作。

这时台上正上演着皇帝与贵妃匆忙出逃的戏码,场面混乱且紧张。

逃亡的唐明皇舞步匆忙,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与威严般大幅摆动着手臂,脸上满是慌张与不可置信的神情;紧随其后的杨贵妃虽舞步轻盈,但也略带慌乱之感,一手紧紧抓着侧前方之人的衣袖,一手紧捂着胸口,眼神中尽显对夫君的依赖和对后方追兵的恐惧;跟随二人逃亡的随从和护卫们跟在他们两侧与身后,双手或持武器、或做出防御和保护的姿势,脚步略显慌乱,还不时回头张望着,唯恐追兵追上。

前来追击的士兵们则是与前者完全不同,他们舞步整齐划一,排成两排,手持长枪与盾牌,昂首挺胸,阔步向前挺进,脚步声伴着音乐一同传入了观众耳中,脸上皆是一幅对胜利势在必得的坚毅神情。

双方一追一逃的情节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又有人牵着道具马和马车登场,将帝妃二人救走,逐渐甩开了身后的追兵,同时锣鼓声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凄凉的笛声。

就在观众的目光都被吸引在前方的主角众人身上时,后方杂役们已经悄悄完成了场景变换,长安城中的华丽内宫消失不见,逃亡之路映入眼帘。

随着逃亡的继续,二人中途停顿休整,唐明皇的舞步变得沉重,时而扶额叹息,贵妃则是逐渐变得柔和,跟在其后满是无奈,同时又努力想跟上眼前人的步伐。

台上烛火的亮与灭代表着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二人的逃亡之旅持续了许久,或携手向前,或互相依偎取暖,乐声皆与之相配,每次烛光亮起都是二人途中的相处点滴。

最后一次烛光熄灭后并没有很快亮起,反倒是在黑暗中响起了敲击木鱼的声音。

台上此刻昏暗无光,通往后台的入口亦然,苏兮月再次招呼了杂役们趁此机会去替换第三和第四个场景。

等待烛光再次亮起的过程中,木鱼声由弱渐强,中途又加入了僧人低声诵经之声,细听会发现所颂之经文正是提到过“大慈无碍,大悲究竟”的《华严经》。

“哈哈,月娘可真是细致,连低喃的经文都契合主题,这一趟我可真是不白来啊!”

台下,徐老板瞄着邻座秦大人的表情,想是对方并未注意到此处细节,率先开口提起道。

秦大人闻言果然愣了一下,随后又仔细听了片刻,偏头委婉问道:“徐掌柜也是细致之人,又见多识广,不妨细细道来?”

“大人可听到了这句‘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徐老板摆弄了一番自己的扇子,笑着继续说道:“这是句佛教教义,简单来说就是在强调修行的目的不是为了个人享乐,而应当是希望能够帮助众生摆脱痛苦。”[1]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大人自是能明白了,眼睛微微睁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在观演前就已对故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再结合这句佛经的意思推敲,很显然就是在讽刺故事中这位君王沉溺于个人享乐而疏忽了朝政与百姓。

哪怕秦大人此刻有些落后于一名不上档次的商贾的不甘,心里也是承认苏兮月此处确实设计得好,细节做得十分到位。

为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秦大人顺手又拿起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待他放下茶盏之时,台上恰好也重新亮堂了起来,与先前整个舞台都亮起来的效果不同的是,此次舞台正中央坐了个尼姑模样、正在敲击木鱼的人,在她面前不远处摆着的蜡烛仅够照亮她周围的一小块地方。

很快,尼姑的左侧亮起了光,场景的布设正是本出戏的一个高潮情节发生的地点:马嵬坡。

率先出场的是帝妃二人,他们经历了一番逃亡,眼下很是疲惫,一开始的光鲜亮丽不复,连衣衫都换成了相对比较朴素和日常的样式,二人拖着沉重的脚步互相搀扶前行,一直到可以休息的驿站才停下休整。

停下后,贵妃顾不得自己休息,尽力保持着轻盈的身姿与步伐,亲自为皇帝端茶送水、脱靴更衣,侍候可谓十分周到。

可做完这一切她却并不安心,仍旧在不停走动,手上和脚下根本不敢停下来,每当手头的事做完后她就会表现得焦虑不安,一时间,贵妃极速来回穿梭的身影和平静缓慢的木鱼声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和对比。

终于,在贵妃徘徊多次后实在无事可做后,她无措地背对着皇帝立在了原地,而后琵琶声渐起,乐声递进到最激烈的那一刻,她转身猛地扑向了皇帝,整个人跪伏在他身侧,抬头楚楚可怜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颤抖的手举起,想得到对方的交握。

唐明皇见状几番欲抬手回握,可又几次都收了回去,起起落落的手和不住摇着的头都被观众收入眼中,许是抵不住爱人的深情凝望,他最终一狠心把头彻底转向了另一侧,同时重重朝着贵妃的方向拂了袖。

琵琶声在此刻戛然而止,贵妃也跌坐在地,怔愣了片刻后抬袖抹了抹面颊,而后毅然决然地起身进行了一段独舞。

她的身影在黑暗中唯一一片亮光中舞动,适时响起的笛声与她身姿相配,乐声在她指尖流淌,又被她踩在脚下,此刻的她,恍若一片被秋风吹落、不知何去何从的落叶。

曼妙的舞姿也难掩舞者此刻的孤立无助,终于,她在最后高潮部分的连续原地碎步旋转中失了平衡,跌倒在地,久久未能起身。

“杨贵妃一角之舞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极高的流畅度,舞步轻盈、动作精准,在这样一个复杂的故事中不仅能时刻传递出不同时期的感情,还能长时间抓住台下观众的眼睛又不让人感到视觉疲惫,时常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当真是不错!”

徐老板闻声低笑道:“我与大人所见略同,月娘教得好啊,这位姑娘日后怕是不可限量,说不定是下一个云岫呢!”

一旁的秦大人与一直守在二人身后的春兰皆是一愣,不由得把注意力从台上的表演挪过来了几分,而后秦大人继续与徐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春兰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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