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知交
没救下他们
一
个月前,她崩溃大哭时从口中说出过的话,一个月后,经他的口再度说出。玉蝉衣本能地去看他的眼睛,却见他密密的眼睫低垂,根本看不清眼底神情。只是那双本就因心魔而异色的瞳孔又变得更红了些,融化了的琥珀一样晃动着,像是有血泪要滴下来。
玉蝉衣心惊。她问:"是谁杀了他们?"
微生溟道:“那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说法众多。"
"一说,仇人。"
"二说,是我那天生魔胎的弟弟走火入魔,弑父弑母后清醒,崩溃自尽。"微生溟没说的是,一度还有小范围的传言:微生溟才是那个天生魔胎,他才是杀人手。弑父弑母杀弟后,又伪装成一副良家子的善良模样,实则祸心暗藏。他修不死之身,与巨海十洲其他修士不同,看起来颇为诡异异常。加上他年纪轻轻,就一身诡谲功法,在这群多舌之辈眼里,更是确凿的、魔胎祸害家人的铁证。直到楚慈砚力排众议将他接回太微宗,这样的流言才渐渐少了。来到太微宗后,微生溟才结束浑浑噩噩,漂泊无定的日子。初到太微宗时,微生溟并不想顽劣。
但他不想让楚慈砚总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他,也不想楚慈砚因为他可怜处处对他宽容。是对他太过宽容,被人觉得他包庇偏心。失了人心,于楚慈砚不利。那时楚慈砚只是太微宗的掌教,想继任掌门,要先服众,必然要功赏过罚,铁面公正。若他是寄人篱下那个,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殃祸他得是最先明白那个。更何况他爹娘都没了,他守规矩守给谁看?
"我爹,曾经是太微宗的修士,天资很是普通,各项成绩都是末流,但他不思进取,唯独被其他修士嫌弃的吃喝二道上,颇有一番研究。"微生溟道,"我娘,却是修罗魔族那一代中修为最高,最有希望继任修罗圣女之位的。她被派来执行卧底的任务,伪装成为修士混进当时第一大派太微宗里,试图找出两界结界的破解之法,再里应外合,攻破巨海十洲。""但她在巨海十洲的卧底之路,毁在吃了我爹一只烧鸡上--因为偷吃了我爹一只烧鸡,她和我爹不打不相识。你在幻境中见过他们,应当知道,我爹这人本事不大,脾气也不大,但要是谁吃了本要进他肚子里的东西,他是一定要讨伐回来的。"“我娘后来总是再提起那只烧鸡,说她嘴馋一次,一辈子都赔进去了,太不值当了。"总之,在和我爹纠缠了一段时日后,她觉得魔族打打杀杀的日子真没意思,和我爹结了道侣契约,隐姓埋名,在巨海十州过起了日子。"微生溟道,"巨海十州不是适合修罗魔族长久生活的地方,她的魔力也比在魔域时弱了许多,修为受损。""后来,她用自己的魔髓,筑造了这枚髓石法器。"他视线滑向玉蝉衣胸前的髓石法器上,"这是世上仅剩的她留下的东西了。
"
玉蝉衣闻言错愕万分,也低了低头:“仅剩的.....你这么送给我了?”"还给你。
"
她想要将项链取下。
却被微生溟制止:"送你了就是你的了。”
微生溟道:"你颇为恋旧,认识你这么久,没见你丢过什么东西,就连拿来当剑用了一段时间的桃枝,你都好好收着了。对于物件来说,挑你当主人,会是个好归宿。说完仍是感慨:“这法器算有福分--比'七杀’有福分多了。"玉蝉衣:“.
她开始感到胸前这枚髓石灼烫起来,存在感强到简直无法忽视。下,她决定道,"等我把里面的幻境都过完一遍,就还给你。""你就不能自己留着吗?"知道这髓石法器的真正来历,玉蝉衣对它碰都不敢乱碰一微生溟哼了一声:"不交给你,总不能交到老顽固的手上。要是真给了他,怕是他当天就要当成邪器给碾碎成齑粉了。”
他还是想死。
微生溟道,"给它们找好归宿才是对的。
“一个将死之人,手里什么都留不住。任何东西留在我手里,只会跟着我化为尘土。"
玉蝉衣这一刻脸色差劲到了极点,指骨绷得微微作响一一他果然还是没放弃想死的念头。找归宿找归宿,把东西全丢给她叫什么找归宿!
微生溟面上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接着说道:"我很意外你进了这个幻境。但是你做得很好,从里面出来得很快。”
玉蝉衣没理会他。
"比之前的我快多了......
弟拔起剑来那样,也干脆利落地拔剑朝向我呢?
如此干脆利落......微生溟喃喃说着,忽问,“为什么不能像朝我弟"
的弟弟。你分明也是于心不忍的。"
"那是幻境!我知道那是幻境,是假的。"玉蝉衣愤愤道,“你最后也没有亲手杀掉自己不死之身都练出来了,不杀死他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怎么知道我于心不忍?"微生溟冷冷讽道,"我一次次置身险境,就是为了能杀他,"不。"玉蝉衣坚定摇头。
她附身在幻境里的"他"身上,最后朝着入魔的弟弟举起剑来时,能听见他一遍遍地向自己说话: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
了他
他要在心里一遍遍劝说自己才能下得去手
....这怎么会是一个真的能狠下心来的人需要
做的!
若是真的狠心,就该手起刀落,痛痛快快砍了人头落地,而不必一遍一遍的劝说自己:
杀了他。
"不?"微生溟轻声反问,说话时,有种成竹于胸的从容感,语气是不容辩驳的冰冷,“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心慈手软?为了杀他,我甚至为此准备好了一个绝对不会让他有一线生的杀招,我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一丝活路。"
玉蝉衣却沉默下去,过了半晌,她蹙着眉头,轻声问道:“你说的那个杀招,是‘灭'吗留,我不仅想杀了他,我还要赶尽杀绝、斩草除
微生溟:“正是。没想到你知道它,但既然你知道‘灭’,就应该也知道杀招“灭”寸草......"
他的话却被玉蝉衣恍然大悟的一声轻喃打断了。玉蝉衣蹙着的眉头轻轻解开了,目中恍然:
“'灭......原来如此,原来它是你为了杀死自己的弟弟而准备的。"困扰她心头很久的问题终于解决,此刻,玉蝉衣只感到自己连灵台都清明了。玉蝉衣笑了:"微生溟,你根本不想杀你的弟弟。你那个杀招'灭’的破解之法恰恰是不攻自破,你分明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一千年之前。
在一次力竭时,捕捉到了这个几乎没有破绽的剑招留下的唯一那点生机。当她对着记录着"灭"这一招的传影石冥思苦想,毫无头绪,不知道试了多少次,终于是在找死,但"灭"也会因此而有片刻停滞,这,便是生机。杀招"灭",强攻无法反制,反而是要在它的剑招咄咄逼人时,主动卸掉招式,看上去--找到这一丝突破的机会,依旧不易。但至少有了机会,不会再束手无策。“一个看上去毫无破绽,其实却不攻自破的杀招.....微生溟,你在赌一个可能,赌一个弟弟哪怕入了魔之后也能保持理智的可能。只要他能认出你这个亲人,对你手下留情,你就会剑下留人,是吗?"
她说得神采奕奕,双目生晕,宛若明珠一一本就该是如此,她本就该在破解了他杀招,兴奋若狂时,就找上他,这样聊上一聊的。
玉蝉衣眼里掩不住的兴奋,四肢百骸间的血液都窜动得更快更热了。的心境。
她一直好奇微生溟为何将他赫赫威名的杀招塑造成了这种模样,她曾经一直在揣摩他是在嘲笑巨海十州的剑修一向崇尚唯快不破,崇尚以武服人,只知猛攻,嘲笑他们不会变通思路,不会以柔克刚,无法反败为胜。还是.....他这个人在残酷冰冷的万丈杀机下,的保留了一丝慈悲的柔情?
到了此刻,玉蝉衣终于确定了。
他霸道凶猛的杀招下,舞的是慈悲剑,藏的是手足情。没有什么比想通这种难解之题,更让她感到兴奋的了。微生溟神情恍惚,他就安静站立在那儿,依旧和玉蝉衣相对而立,可是他眉头皱起又松,唇边笑意要绽又收。如同骤雨急下急走,不可琢磨。“微生溟,没有谁生来就是要为了什么事情送死,也没有谁生来就是要做一个杀器。”玉蝉衣看着他,放柔了声音道,"救不下他们,不是你的错。""哪怕你没有真的救下他们,可你想救人的心思是真的。"玉蝉衣说话间不自觉拉了拉微生溟的衣袖,动作很是亲昵,哪怕这个动作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想哪怕她没有认得的人的存在,她心里也就没那么冷了。
一个能在厄运降临到她身上时,想去救下她的人,知道他这种会为没能救下他人而心生魔障而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再指望别人来救她了。
"他们不会怪你的。"
玉蝉衣后面这些话,微生溟却有些听不清了。
他的唇在听到玉蝉衣的慷慨陈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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