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清山
彭庆云吞出一口浊气，所幸对面的土匪没有发现异常，没有趁他出神时反攻过来。
其他人也发现了遍野的火星。
他想着鼓舞下众人，却发觉口干舌燥，张开嘴后只能发出无力的呀呀声。
然而眼前的敌人忽然集体跳河，手中的武器扔了一地。
那个拿朴刀的精壮汉子恶狠狠地扫了他们一眼，也决然转身跳进河里。
他不知敌人为何放弃，茫然之时耳畔响起一道异常嘶哑低沉的声音，“我们援兵到了……”
他陡然一惊，耳朵里忽地钻进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侧身看去，二十几个或拿弓箭或拿长矛的汉子朝他们奔来——
援兵来了！
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他的意识已经沉沉睡去。
邓传宗背走彭庆云，援兵彻底毁掉义江桥，就地散开防守。
不多时，檀江右岸到处插着火把，每隔数丈，就有身着黑衣的弓手和长矛手站岗。
在左岸的蒋天锦知道，想从三角水汇入檀江的双江口至谱口水汇入檀江的谱口冲这一段檀江游泳或是搭桥过河，已成妄想。
义江桥被毁，但被毁掉一半下义江桥却被大同社修复。
莫大成想攻占下义江桥。
蒋天锦并不看好，但他说出反对意见时，莫大成冷笑着问他是不是别的更好的计谋。
他没有，所以他闭嘴了。
土匪吵吵闹闹地进攻下义江桥。
但下义江桥西侧已搭建起简陋的木栅栏和木墙，刀手长矛手完全冲击不动大同社的阵地。
己方弓手更是压制不住东西两岸缓坡上居高临下的大同社弓手。
结果显而易见，土匪的几番进攻都已失败告终，甚至有了崩溃的前兆。
若非莫大成舍得砍人脑袋，蒋天锦真怀疑这些乌合之众当即就要溃败。
看着前方和右侧严整的阵型，蒋天锦不禁悲哀地想着：
“在大同社仅为二流队伍的保安队，都能压金沙寨的精锐一头，那即便他们没被发现，成功攻入大同社腹地，就真能摧毁大同社吗？
“恐怕顶多只能破坏一些建筑，杀死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然后被反应过来的保安队反杀吧！”
朱老爷……
他望向东南，一脸沉重。
出神之际，他隐隐约约听见远处砰的一声以及贴脸而过的尖锐风声，紧接着什么温热粘稠的东西沾在脸上。
他下意识地抬手擦脸，却忽地想到，方才好像是个人的脑袋在他眼前炸裂，鲜血脑浆迸射一地。
莫大成和他还活着的心腹目瞪口呆，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似乎还有股尿骚味。
蒋天锦顿时明白，这次深夜奔袭结束了。
……
刘今钰做了个梦。
梦里谱口冲火光冲天，男女老少的哭泣声充塞每个角落，她到处寻找杨文煊的下落，却发现他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她被杨文煊苍白的、模糊不清的脸庞吓得清醒过来。
意识渐渐恢复，她从床上坐起来。她没有把脑细胞浪费在无意义的梦境中，因为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走出营帐，整座营寨平静有序，尽管还能看到许多战斗遗留下的痕迹，但那些痕迹正在快速地被自然和人类抹平。
站在营帐门口，任还有些清冷的山风吹拂一阵，她以最快的时间解决掉洗漱和早饭，随即召集邓大刀、王凤祥、缺把头等人开会。
她首先吩咐缺把头带几个机灵的在四望山周边打听，寻找朱老爷等人的行踪。一路打听着回谱口冲，接杨文煊进山。
这一任务十分轻松，缺把头立即答应下来。
其次是公审前的准备，也就是将俘虏的罪行调查清楚，她的建议是大同社主导，林场选几个代表参与进来，既是帮忙，也是监督。
王凤祥等人没有意见。
再次是发放抚恤金、奖金以及战亡者的葬礼。
王凤祥提议由他和郑子谦负责，刘今钰自无不可，只是说相关流程和具体内容需要她亲自过目。
葬礼两三天内举办，她会全程参加。
最后她表示林场和大同社要一起“清山”，即彻底清除掉活动于四望山和北面沟龙界、岩指岭、楠木山、大岭、罗汉寺山一带的土匪，以确保林场安全，同时控制住邵阳进入祁阳的两条通道。
四望山是林场立足之地，当然要清理得干干净净。
沟龙界至罗汉寺山，是位于祁水与罗汉水之间，也是位于四望山与邪姜山之间的小小山脉。
该处土匪远少于四望山或是邪姜山，其上山寨只要不闹得过分，四望山和邪姜山的大土匪寨子从不会多管，倒像是两处地界的缓冲区。
刘今钰要除掉该处土匪，势必会与邪姜山诸匪撕破脸皮。
但黄地寨围攻林场，双方间已经没有交情可讲。
罗固激动万分，按他本心连邪姜山都想打。
王凤祥则是暗自庆幸刘今钰没有想象中激进，否则光凭大同社跟林场这些人，哪怕打下邪姜山，也根本没法控制。
五件事无人反对，会议到此结束。被刘今钰摊派事情的告辞离开，营帐里剩下刘今钰、邓大刀、贾闷头和罗固四人。
“清山”由刘今钰亲自指挥。
虽然土匪战力低下，但到底是在山中，到处都是可以设伏的好地方，由不得她不慎重。
“先易后难，先礼后兵。”刘今钰思索片刻定下此次“清山”的基本原则。
“先易后难”指的是先解决他们熟悉的四望山，再处理北面的土匪。只是四望山情况复杂，处理起来也得分个先后。
原青龙寨控制着四望山主峰腾云岭以北区域，青龙寨被剿灭后，东方林场虽然收缩管理范围，但“山广人稀”，加之原本向北蚕食的蟒头烟山两寨丧失主力，他们只需要重新控制山北的几个村落即能恢复土匪寨时的“最大疆域”。
至于腾云岭以南，实际上应该称作三方“割据”。
蟒头、烟山两寨是其中两方，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山村是另一方。
这三方需要合作抵抗青龙寨以及可能进山剿贼的官府，但也矛盾重重。
两寨希望山村皆归其统领以击败乃至歼灭青龙寨，但绝大部分山村不愿接受两寨管辖。
况且蟒头烟山两寨只是因为共同的敌人而合作，内部不乏先吞并对方的声音。
处理山南事务，则需要他们花心思避免三方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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