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拿刀子割肉,也不过如此了!”

“你安安分分嫁过去,别动不动寻死觅活,坏我们世子府名声。”

“至于落红么……”

“谁不知你被贼人坏了身子……”

“我们都同人家说好了,只要你不生下杂种也就罢了……”

“听懂了么?”

越轻轻闭上眼睛,泪水打湿了妆容,晕开眼角一丝血红。

她点点头,轻声说。

“……听懂了。”

她月事从来准时,这一月却是迟迟未来。

已经差了好几日。

怕是……

这时。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怒斥。

花轿巍巍颤颤停下,帘子被掀开,一双清隽有力的手掌,将她抱出了花轿。

头盖跌落。

她惶惶然回眸,对上一双清冽冷厉的眼眸。

是清零哥哥。

但她从未见过小哥哥脸上露出如此狠厉阴鸷的眼神,仿佛是一柄尖刀,每一眼都在她心上划下伤痕。

“越轻轻,谁许你出嫁了?!”

他一字一顿说,声音少了往日的淡漠清冷,却多了一份深深幽怨。

她摇摇头。

心底有什么偷偷在探头,仿佛秘密萌芽的无限枝丫,上面结了一颗颗妖冶果实。

不。

不该这样的。

她银牙咬碎,狠狠踹他,挣扎要下来。

又偏头直接咬上他白皙头颈处,声音啜泣。

“……放开我!”

“……他快来了,不能让他看到……”

她越是挣扎,越是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男子求情,他就越是将她揉紧。

下人们彻底懵了,轿夫们停下轿子,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领头的小厮远远看到高头大马的红色身影靠近,立即慌忙摆手。

“不好了!”

“新郎倌来接人了!”

小厮又十分尴尬,走到韩清零身边,近乎哀求说。

“这这这……”

“老太太快来了,到时候闹起来,就更不好收拾了……”

小厮算是机灵的。

也晓得提关键人物,只觉得唯有老祖宗才能压得住场面。

但韩清零却只是勾起一个冷笑。

“来了正好。”

**

半个时辰后。

送亲的队伍散的散,走的走,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群都摇头叹息。

“那书生可真惨,娶个庶女都被当众抢亲,啧啧……”

“没法子呀,权贵的事,一个无官无职的清苦书生能过问么?就算被下了脸也没法子呀……”

“你说将来这书生会不会发愤图强,金榜题名,然后官居一品,抢人抢回来?”

“有病吧?都官居一品了,还抢个身世不清不白的庶女干啥?”

世子府邸内,到处是鞭炮碎屑,一地猩红。

此刻。

清风堂内,老太太噎着一口气,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痛心疾首望着地上跪着的二人。

越轻轻哭哭啼啼,拼命摇头。

“老太太,您听我说……”

“轻轻是愿意出嫁的,是清零哥哥不让……”

二夫人蹙眉,直接打断她。

“谁许你这么亲昵喊世子的?”

“真是和你娘一样不知分寸,一样不要脸!”

韩冰蕊站在母亲身旁,十指几乎要掐到掌心里去。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目光灼灼死死盯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少女,似乎要在她身上烧灼出一个个黑窟窿来。

老太太摇头叹息,嘴上低声念叨着“作孽啊作孽”,终究还是问韩清零。

“……世子府名声向来极好,从不恃强凌弱,你如今抢亲,这么多百姓都看着呢……”

“……你到底是想怎样?”

二夫人皮笑肉不笑,接了一句。

“回禀老夫人,那书生已经答应此生不再入京,给了他银两,让他去外头做小本生意,安身立命了。”

二夫人踌躇一下,又说。

“只是。”

“如今这一闹,越姑娘怕是难以名正言顺在京城出嫁了,倒不如让她回原籍,她爹娘尚是在世,这一团乱麻,让他们理去罢。”

她说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老太太点了点头,嗓音沙哑,似乎透着疲惫。

“……也只能这样了。”

“……清零,你真叫我失望。”

老太太这话,掷地有声。

她不耐烦挥挥手。

“都散了罢。”

韩冰蕊虽然事前被自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出声,为娘都替你安排妥当了”,却终究在这一刻破功,娇滴滴喊了起来。

“……越轻轻不守规矩,光天化日勾引韩哥哥,明明都要出嫁了,却在最后一刻退婚。”

“……老太太真的不罚她跪祠堂,饿个三天三夜,好好反省么?!”

二夫人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横一眼女儿。

暗骂她到底不争气,是该修个闭口禅了。

韩冰蕊却是娇滴滴的嗓音追着问。

“……这都是韩府世世代代的规矩,并非冰蕊多嘴多舌。”

“……越轻轻她母亲当年私通,也是先被罚了三日三夜,才嫁给人做妾的!”

二夫人眼见着女儿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打圆场。

“冰蕊最近在跟着我学管家,因此教了她一些惩治戒律罢了”

又回眸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警告说。

“再胡诌试试!”

这边二房一唱一和,仿佛演戏一般。

老太太蹙眉,让小丫鬟搀扶她出去,边慢吞吞挪动着步子,边慢条斯理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无需多言。”

仿佛盖棺定论。

给这出闹剧贴上了黑白两色的封条,再不许拆开。

韩清零这才慢慢起身,盯着老太太转身离去的背影,一字一句说。

“越轻轻哪儿都不会去。”

“我会娶她。”

老太太半只脚都快迈过门槛了,听到这一句,才豁然转身。

“韩清零,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清零眼眸中的阴鸷冷酷已经褪去,换回平日里不问世事冷淡的模样。

琥珀色眼眸淡淡扫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嫁衣女子,只淡漠说。

“我会娶她做妾。”

“不会坏了府里的规矩,您大可不必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只是在说“要挑天清色瓷瓶放在书房”一样,就事论事,毫无任何隐秘情愫。

老太太抚摸着胸口,尝尝叹了口气。

“罢了。”

“那就挑个日子。”

“真是祸水……”

越轻轻听着这一声“祸水”,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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