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裴七皱眉思索，时间回到一个月前，那是裴七第一次做梦，梦见那个“她”——
无数铁骑从远处驰骋而来。
马蹄落在地面的声音密集沉重，凄厉的惨叫连同骨骼脆裂声混杂在一起，蹄下是成为半虚半实的人鬼。
头盔下没有面孔，只余两团蓝色的火焰微微跳跃，月光落在银色盔甲上显得其冰冷无温。
大雍九载，正月十六，巳时。
庆阳城。
春寒料峭，华灯初上。
庆阳的王公贵族共聚云月楼观灯阵，九曲回廊，灯火摇曳。坊市内热闹非凡，城外腐臭味冲天，无数百姓已成鬼兵蹄下冤魂。
裴七额头上已布满一层薄汗，她飞奔在道上，速度快到只见残影，从手上飞出几道符箓贴在鬼兵头盔处，四处八方亮起星光，封印鬼兵的阵法即将铸成。
眼看最后一道施法即将完成，骤然刮起的罡风伴随着灵力让阵法崩裂开来，鬼兵从阵法内冲出，直奔裴七来。
阴沉浑浊的气息逼得她朝后退了两步，先前的阵法已经损耗了她大部分灵力，现下裴七已经有些力虚。
背后就是庆阳城，大雍都城，裴七知道放任鬼兵入城将会造成什么结果，她召唤出斩魔剑，飞身到半空，与鬼兵厮杀。
斩魔剑透亮光滑的剑面照映出她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张扬骄矜的面庞，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让她多了几分俏皮，眼眸极其透亮，身上虽然衣着毫无装饰的白裙，仍遮盖不住通身气质。
她转身御魔之时，白裙恍若灵花开放。
头顶所梳的交心髻鸦黑光滑，一朵白玉雕刻的花簪束在其间，倒是与她张扬的外貌相中和，添了灵动。
尽管世间多余的浊气已经被裴七收集起来，但只要妖鬼还未曾被赶回鬼界，还在世俗界的妖鬼便可吸收本应维持世间正常运转的浊气来增长力量。
这也就是说，鬼兵杀不死，只能靠阵法送回鬼界。
如今鬼界大门还在开着，要封印鬼门，得先将面前这些鬼兵送回鬼界。
鬼兵是封印鬼门的最后一步。
鬼兵都是死去的战士化成，没有本体意识，战斗力堪比金丹期修士，砍灭一个又上一个，裴七看着只增不减的鬼兵、失效的阵法明白，自己被有心之人设计了。
耳边响起碎语，周围景象却是没什么改变。
在裴七看不到的地方，三千宗门齐聚于此，为首的便是她的师尊清虚道尊。
这是专门为裴七布下的阵法。
“清虚掌门，既然是牺牲裴小友一人便可平复这百鬼之乱，直接与裴七商量，叫她以身献阵不就好了，何必弄这般浩浩荡荡。”
阵外之人是仙门中人，她师尊也在，这是什么意思？
裴七听得那正是天下三千宗门排行第二的鸣剑宗掌门说话，听他的话，便是要将她当做封印鬼门的物件。
剑下鬼兵一个个化作蓝色火焰又重新凝聚成形。
她难以相信站在外面的人是她的师尊，也不相信清虚道尊会联合其他人设计她。
下一秒清虚道尊的声音让她有一瞬间失神，也让鬼兵击中她左肩。
“裴七私自放走魔头，早先是本门未曾发现，其心已异，现在发现为时不晚，若提前知会她，岂不是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那声音平稳无波，正是裴七熟悉的声音，“修仙界的未来在白瑜，既然小瑜已经寻回来，她就不算昆仑山的大师姐。”
“裴七的灵根与小瑜的体质契合，不设计于此，难取。”
这的确是阵中阵，阵外之人也真真切切是她的师尊和三千宗门。
她不愿相信，自她十三岁尽心指导她修炼，教导她降妖除魔的师尊竟然一开始就是这般打算。
五年来全是虚情假意。
理智和绝望在拉扯，鬼兵阴森的气息包裹着她，身上的灵气似乎在被一点一点抽空，她好像又看见了她父母。
她知道她在濒死边缘。
自小除魔，她和不少鬼打过交道，裴七见过人死后化作厉鬼的样子，很丑。
她不要丑丑地死去。
“师尊，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裴师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白瑜站在清虚道尊身边，看着结界内已经负伤累累的裴七，嘴角勾起极浅的幅度。
乍看她一身装束和裴七身上的一模一样，就差发型不一致，她只是做寻常弟子束发，发鬓别着一朵新鲜的小白花，看起来惹人怜惜。
比起裴七的张扬明媚，这样的柔弱友好更让人想要接近亲和。
她是从异界穿来的魂魄，原以为出生便是昆仑山掌门之女，应当是主角的命，没想到还未开始修炼，她便在凡间被歹人抓去，竟在那花楼做了十余年花魁。
现早与凡人无异，更没一点灵根可修炼。
等她各种打听后才发现，昆仑山出了一个大师姐，名叫裴七，名动天下。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多了一个系统，那系统告诉她。
她在闯红灯出车祸后被卷入这个世界，已经成了孤魂野鬼，而它也是跟随着她这个魂魄来到这个世界，它也只是弱小世界毁灭后的碎片，通过一些邪术才存留下来。
也就是说，他们二者都是被这个世界排斥的。
真正的主角另有其人。
他们要做的，是窃取这个世界的气运，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存活下去。
原来，她白瑜连炮灰都混不上，怪不得这么惨。
看着阵法内濒临死亡的裴七，白瑜心中暗爽，世界的主角也不过如此，愚蠢般的善良，不知有何用处。
白瑜通过系统了解了裴七的生平信息，明白她最想要的便是查清楚父母的死因，平生都以降妖除魔为己任。
原因无其他，她父母是大雍王朝的将领，其父是大雍唯一的异性王爷广陵王，其母是大雍唯一的将军。
兵权政权都控于广陵王府一家，各方势力早已蠢蠢欲动。
有心之人，打开禁书，召唤出妖鬼，将广陵王夫妇逼到绝境，使以妖鬼弑杀。
自此之后，大雍对外宣称，裴七父母叛逃被处死，而大雍境内在悄无声息中多了些不知名的妖鬼之物。
裴七被昆仑山弟子江熹带上昆仑修炼，此后短短几年便成了正道魁首、天下第一。
白瑜不傻，这具身体本来就没有修仙的天赋，而她本人对拯救世界为己任没什么兴趣，更不想修炼吃苦。
成为主角的代价便是会被推出去承担责任。
既然如此，她躲在裴七身后不就好。
就像现在，灵根信手拈来，修为也不需修炼便会是天下第一，而鬼界也被封印，她只用坐享其成。
两眼紧盯着法阵内的裴七，去死吧，我会替代你享受这一切的，白瑜可谓是扬眉吐气、浑身舒畅。
她，白瑜，从此以后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这阵法怎么纹丝不动？裴七这逆徒怎么还不伏诛？”
眼见阵内的裴七依旧坚持不倒，外面所站着的掌门们都皱起眉头，盯着阵内情况，语气中的惊慌难以掩盖。
要是这阵法被裴七破开，而里面的鬼兵一同被放出的话，单凭他们这些人完全不够这些鬼兵杀的，他们毫无自保之力。
这也不怪这些宗门掌门不勤奋修炼，只是近百年以来，不知为何修仙界灵气日益稀薄，只要不是天赋异禀之人，想要进阶一步都是难如登天。
修仙界以昆仑山为首，昆仑山上所集聚的便是天赋最佳的弟子，昆仑山有看破生死、寻天下英才之能，据说这是上古魔神大战后神给昆仑山留下的灵术。
意为盼昆仑集天下之才守天下安宁，天下灵气最多最佳修炼的地方也在昆仑。
但这也造成一家独大的场面，其他宗门招不到有天赋之人，都只能变成昆仑的附庸，自然是昆仑掌门说什么便是什么。
“大家不必惊慌，本就是早已该死之人，怕什么。”白先看着阵法内的人说道，一开始对于裴七他还有几分为难和不舍，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可他要让自己的女儿回来，有一条修行之路可走，他便不得不这样。
他闭了闭眼，下定某种决心一样，说道，“杀。”
一时间地上不知从哪里多出了好几个杀阵，全部加在了裴七为中心的四周。
好根骨灵根？
她偏生不让这些人如意。
身上的灵气已经被这阵法给吸得殆尽，她举起手腕上那道灵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那灵力注入手心，反手探入丹田之内，竟直接将那灵根捏得粉碎。
脸上血色全无，身体毫无痛感，只能感受到灵魂和神识的撕裂感。
她再无一丝气力。
阵法自然崩溃，天边大亮，火红凤凰冲天凄厉鸣叫，原本被阵法压下去的鬼兵隐约有冲破阵法折返之意。
天地震动。
众人慌作一团，全然没有之前强撑淡定的模样，修真界三千门派此刻像一个笑话。
清虚道尊脸色极其难看，他没有想到裴七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如此厉害的灵根，就这样没了。
在场除了清虚道尊外最难受的还有白瑜，没了灵根她怎么修炼？
那本来该是她的。
死了都要给人添堵吗？
“系统。”
“系统在，请问宿主有什么需求？”
“现在裴七把灵根捏碎了，我怎么办？不能修炼，我怎么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
“不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我怎么和江熹师叔结成道侣，享受我的人生？”
白瑜在心里对着系统气急败坏说着，她完全不能理解裴七的行为，死都要死了，还能这样做，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直接去死不行吗？
白瑜脑海里的系统并没有及时回答，沉默了好一会，那道机械的声音才说道，“宿主现在可放出十五年前皇家豢养的妖鬼魔三尊邪气，我从中获取能量，便可为宿主人工造成灵根。”
“无人能敌。”
“才封印又要放出来，谁打得过？”白瑜觉得有点不对劲，想要再问便被那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打断。
“宿主，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有一瞬间，白瑜似乎感受到脑子里窜过剧烈的电流，但仔细感受又觉得只是指尖有一点点麻感，她有些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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