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长玉睡得并不安稳,夜里又烧了一次。
她浑浑噩噩陷在了梦魇里,眼前是白茫茫的雪原,飞雪大片大片落下。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赤足在雪地里奔跑,脚都快冻得失去知觉了,却不敢停下。
樊长玉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在追赶什么,直到看到远处的雪地里一对携手往前走的夫妻时,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着急了。
是爹和娘啊!
她更用力地往前跑,心口酸涨得涩疼,眼眶也瞬间涌上热意:“爹,娘!
前方那两道身影明明走得不快,可她就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急得不行,几乎快落下泪来。
雪地里的女人终于回过头来,脸上依旧是记忆中温柔的神情,对她道:“长玉乖,回去。
樊长玉不知自己为什么难过成这样,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她无措地问:“你们去哪儿?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转过头和男人一起继续往前走了。
樊长玉怔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胸腔里窒疼得厉害,口鼻呼吸也格外艰难,仿佛是溺在了水中。
谢征打了盆温水准备给她降热时,就发现她似魇着了,浑身痉.挛不止,汗如出水,将鬓发和里衣湿了个透,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因高烧泛起了不正常薄红,口齿不清地梦呓着些什么,眼角都慢慢被泪水给泅湿了。
“魇着了?
谢征还是头一回瞧见她这般狼狈又这般脆弱的模样,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湿棉花,柔软下来又闷得发慌,他推了推樊长玉:“醒醒。
但樊长玉被魇得太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见樊长玉无意识挣扎时险些压到了左臂,只得用一只手避开她胳膊上的伤,按在了她肩头,制住她乱动,再冷声吩咐守在屋外的亲卫:“去寻大夫!
白日里大夫给樊长玉看完病后,谢征瞧着她情况似乎稳定了,就让亲兵把大夫送了回去,毕竟把人留在这里,老妪家中也没多余的房间给那大夫歇息。
哪想到樊长玉夜里会突然惊厥。
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
谢征不自觉拧起眉心,发现她因为唇齿咬得太紧,沁出了血迹时,抬手去捏开她下颚,却不慎被她咬住了指节。
他挣了一下,樊长玉齿关却咬得更紧,几乎是瞬间就破开皮,留下了一圈带血的齿印。
谢征只微微皱了皱眉,便索性让她一直咬着自己食指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都在发抖那蜷缩做一团的瘦弱背脊唤醒了他一些尘封的记忆他这辈子都没安慰过人却在此时迟疑了片刻放缓了语气道:“梦魇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幼年时那女人荡在横梁下方的裙摆也曾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每每惊厥着醒来要么是独自一人在无边的黑暗里要么是灯火通明魏严立在床头看死狗一样冷眼瞧着他。
魏宣则会带着魏氏宗族的幼儿一起嘲讽他学着他梦魇惊厥的样子取笑作乐。
后来他就再也不怕做噩梦了。
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打滚杀出一条命他刀口沾过的血比梦里的厉鬼还多。
这一刻樊长玉颤抖的身形似乎和记忆中那个自己重叠起来。
谢征眸色深了几许等大夫来的时间里他任樊长玉咬着他指节半抱着她有些僵硬地一下一下轻拍着她背脊。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别怕。”
别怕噩梦都会醒的。
亲卫把大夫从被窝里提起放马背上一路狂奔带回来时樊长玉已平复了下来只是力竭又沉沉睡了过去。
谢征坐在屋内一张木椅上姿态随意左手食指上绞着一排牙印血肉模糊他目光放空半垂着眸子碎发散落在眼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夫哆哆嗦嗦被扛进门后他散漫却压迫感十足的目光才淡淡瞥了过去:“她魇着了。”
大夫大半夜的梦游似的被人从被窝里拎到这里来结果竟然只是做噩梦魇着了!
他一口气堵在心头偏偏还半点不敢发出来叫屋内这男子眼风一扫后背就已出了一层冷汗只得认命战战兢兢去给那床上的女子号脉。
脉一号上大夫就意外地发现下午还虚弱的人这会儿脉象竟然已平稳了许多。
他偷偷觑了一眼边上那俊美又阴沉的男人到底没敢说床上这女子情况挺好的琢磨了半天开了个安神的方子道:“尊夫人应当是受了惊吓这副安神药喝下去就能睡得安稳些了。”
亲兵看向谢征见他点了头才带着大夫去厨房煎药。
安神药煎好拿过来谢征照旧捏开樊长玉下颚
左手食指上那两排血肉模糊的牙印此时才泛起了丝丝痛意。
他喂完药瞥了一眼没做声。
亲兵倒是递上了金创药:“侯爷您手上的伤口涂些药吧?”
谢征没
把这样的小伤放在眼里只道:“不妨事。”
亲兵拿着碗退出去时偷偷打量了床上昏睡的樊长玉一眼心底暗自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女子容貌虽好但也还称不上绝色怎地就让侯爷上心成了这般?
不过回想起她单手把一个成年男子拎起来扔出去老远的画面亲兵又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臂力怕是同他们侯爷不相上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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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下安神药后樊长玉后半夜的确睡得沉了许多也没有再发热。
谢征枕在床边浅眠了两个时辰天刚放亮时门外便响起了极轻的敲门声。
他来看了一眼床上见樊长玉睡得颇沉拿上一旁矮凳上的大氅几乎没弄出动静出了房门。
屋外的亲兵见他出来忙压低了嗓音道:“侯爷查到随元青的下落了他果真躲在清风寨!清风寨被捣时他便带着一部分清风寨的人趁乱从后山的小路逃了出去现已被咱们的人逼到了岩松山上。”
谢征眸子里全是冷意:“守住下山要道放猎犬进山且看他能躲到几时。”
亲兵面色难掩激动之色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
一阵寒风拂过谢征看着垂落至自己脚边的一片凝着霜雪的枯叶忽道:“今日刮的是西南风。”
亲兵尚未明白他话中意思便听他道:“在上风口熏浓烟顺道把那山匪头子的尸首一并带过去鞭尸。”
亲兵一惊后脸上喜色更甚:“属下遵命!”
在岩松山下鞭清风寨大当家的尸躲在山上的清风寨余孽只怕胆都给吓破了。
用浓烟熏得他们够呛之际才放猎犬进去追不愁逼不出躲在岩松山的山匪余孽届时只要守在各大下山要道便是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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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大雪天岩松山上却是浓烟密布
躲在山上的山匪被撵得四处乱蹿一出现在山道上就被早早埋伏好的官兵给包了饺子。
只是等山上的浓烟都散去官兵们清点落网的山匪人数时却并不见随元青也不见清风寨那名女匪。
带兵的小将拿刀抵着一名山匪的脖子喝问:“秦缘和闫姓女匪在何处?”
山匪求饶道:“小的不知烟一放起来大家伙儿都被熏得受不了又被狗撵着在林子里跑散了
。”
小将眼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派人进山去找,却只找到两名被割喉后扒掉了甲胄的官兵。
小将看到尸体沉骂一声:“坏了!快往山下追!”
一处山脚下,流水潺潺,从官道上驾马狂奔了几十里地的两名官兵打扮的人,终于一扯缰绳停下,从马背上翻滚下来便冲到河边,也不顾岸边的积雪,直接趴地上牛饮了几口沁凉的河水。
其中一人伏跪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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