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照理说要吃团圆饭。

平芜在外采买结束,心满意足地回到临时的住处,就见烛光下齐聿忙碌的背影。他在亲自准备除夕夜的饭菜。

厅堂正中央的那张圆桌上,摆着各式菜肴,满满当当。除夕是团聚的日子,烛火摇曳,为齐聿披上一层暖黄的光辉,跌宕起伏的一年过去,恍惚间,真的要过年了。

平芜弯起嘴角,提裙踏过门槛,将手里提着的屠苏酒放在圆桌上。

“我买了屠苏酒,”平芜的眼睛滴溜溜绕着满桌菜转了一圈,笑起来,“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听到动静,齐聿回身去看,凤眼染上笑意,“不过都是下人准备的,我也没费什么力气。”

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继续道:“你带了酒已经帮了大忙。”

一旁的高公公看着陛下那不值钱的样子,不禁摇摇头。为了这桌菜,陛下一早就开始准备,虽说有下人打下手,但大部分都是陛下亲力亲为,可忙活了一整个下午。

如今平芜小姐回来了,就……不过都是下人准备的,没费什么力气……没费什么力气。高公公暗自咂舌。

平芜不动声色地看了高公公一眼,不明白他那变换了许多次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可在看到齐聿手指处燎起的水泡是,她忽然就明白了。

“你的手……”

齐聿也注意到平芜视线关注的地方,发现不过是个小伤口,便垂下袖子,“不妨事。”

“什么不妨事。”平芜好似还当他是在望乡谷时那个病人一样,皱着眉头去柜中找药膏,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都不当一回事,迟早会出大事。”

她一本正经,牵过齐聿的手上药,凶巴巴的,手上动作却轻柔。

齐聿垂着眸子,温柔注视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心也跟着软了一下。

高公公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是不妥,便悄悄退了出去。

上好了药,平芜松了口气,却见厅内只剩他们二人,疑惑道:“只我们两个,怎么会有三副碗筷?”

她指着桌上多出来的碗筷,心里寻思高公公还会不会回来。

“自然是还有本将军没到呢!”

人未至,声先到。这样爽朗的声音,平芜立马想到云鸿。

“原来是云将军。”

紧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踏进来,平芜望过去,却见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不,倒也不是完全陌生,身形同云鸿很像,样貌上,细看起来,竟和齐聿有几分相似。

“这是?”平芜仰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齐聿。

“他是齐瑛。”他顿住片刻,末了补充道:“是我的亲弟弟。”

那云鸿又是……平芜凝神看过去,似乎一切都能想通。传闻中齐聿亲手杀了他的弟弟,可在她看来,齐聿根本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看来其中另有隐情,既然如此,太后又为何这么恨齐聿,毕竟齐瑛并没有死啊。

“就是一起吃顿团圆饭,嫂子你不介意吧。”

“自然不会。”平芜连忙摆手,却又在听到齐瑛口中那句嫂子时,霎时红了耳根。

齐聿见她害羞,耳尖都红通通的,便笑着说道:“好了,阿芜脸皮薄,不要打趣她。赶快入座吧。”

直到坐在饭桌前,平芜的心都没能平静下来。一开始,齐瑛喊她嫂子,确实令她惊了一跳。一直以来,好似从没人点名她的身份,以至于现在平芜很不适应。

可齐聿却说,别打趣她。原来仅仅只是打趣啊……

“又是一年除夕,兄长,算起来,这次是我第一次同你一起过年呢。”齐瑛接过屠苏酒,给大家分别斟满,望着窗外微融的雪,有感而发。

齐聿没说话,轻轻捻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齐瑛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回应,自顾自地说起来。

“倒是平芜姑娘,一直知道你叫平芜,却不知你姓什么?”

他话锋一转,将视线引到平芜身上。原本她还有些因为齐聿的话心不在焉,现下回过神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姓什么……从记事起,她就是孤儿,青姨给她取名平芜,却从没说过姓什么。现在想来,她似乎连青姨姓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脚背传来一阵钝痛,齐瑛疼的眼角都渗出泪花来,原是齐聿在桌底狠狠踩了他的脚。

“倒也没什么。我是孤儿,没名没姓。”平芜轻声道,面上没什么神色。

倒是齐瑛猛一拍脑袋,他真是高兴糊涂了,咋把这事忘了!真是该死啊!

“我的错,我的错,自罚一杯。”

平芜看着他率直的模样,不免弯了弯唇。他们这两个亲兄弟,倒是一点都不像呢。

猛干一杯酒后,齐瑛见平芜唇角带笑,便安心了些。

“听我哥说你们早就认识,之前陛下也是这么沉默寡言吗?”毕竟他都不怎么说话,一点都不活泼。

齐瑛悄悄凑过去,挤眉弄眼一阵嘀咕。虽说他是冲着平芜抱怨,这话却一字不差地传到齐聿的耳中。

齐聿不悦地略微皱眉,手指在桌上不耐烦地轻叩。

这小子今天难道吃错药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到他这问题,平芜脸上的浅笑僵住。

她这要怎么回答。说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所以自我保护,丢了有关齐聿的许多记忆。

“咳,”齐聿掩唇轻咳一声,“今日怎么没戴那面具?”

齐瑛狐疑地看向他哥,心中忐忑,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顾不上想了,齐瑛觉得自己应该闭嘴,不能再问任何事。

“我都闷了一年了,今天摘了透透气。”那面具是齐瑛为了遮掩身份,特意找人制的,“再者说,您瞧我额头上这痘。”

话题顺势转过去,平芜细细打量他额上那几颗红痘。

“若是不想戴,今后便不用戴了。”总之朝廷内外,齐聿已经尽在掌握,从今以后,也不必再防着谁了。

说到这儿,齐瑛竟罕见的扭捏起来,“诶呀再说吧,我已经熟悉了。”

平芜却很好奇,那该是怎样制成的一张面皮,她从未发现端倪。

“我一来就闻到这菜香,说了这么久话可真是馋死我了。”齐瑛抓起筷子,打量着要从哪盘菜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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