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飞快地出现一抹懊恼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怪不得在郎君面前自己永远没有兄长做事可靠。

忽然间潘楼二楼的雕花木窗处传出了细微声响一道靛蓝色身影凌空而起。

“嗒”地一声轻巧落地。

从许栀和的角度看去这个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腰间的银边软剑铮然作响袍角翻飞如雁翎舒展发带飘扬动作利落。

但许栀和还是听到了低低的“咔擦”声听声音来源像是从他腿上传出来的。

……虽然姿势很帅但是从二楼这个高度跃下来膝盖能好受吗?

许栀和的视线扫过他的膝盖默默思考。

原先墨色衣裳的少年顿时就急了连忙走到靛蓝衣裳的人面前“兄长师傅和郎君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你从二楼直接跳下来你怎么就不听?你真当自己会飞不成?”

靛蓝衣裳的男子平静地推开上前表达关切的少年朝着许栀和微微拱手“许娘子在下风调这是舍弟雨顺让你见笑了。”

许栀和闻言将探究的视线从他的视线移开俯首回礼缓声道:“无妨。”

方梨终于想起来了她一拍脑门连忙走到许栀和的身边压低声音道:“姑娘这是潘楼主人的那两个小厮啊!”

许栀和:“怪不得名字这么耳熟。”

她回了一句转而看向两人当中看起来比较成熟稳重的风调“我和你家郎君并无交集方才令弟说在此等我恕我不明白其中意思。”

风调道:“许娘子不必担忧一切事项见到我家郎君便知晓了。”

许栀和淡淡地看着他。

方梨心直口快道:“你家主人好有意思有话要找我们家姑娘说却连一面都难以见到可真是金贵的很。”

言外之意毫无诚意。

风调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番说辞

他连忙俯身:“郎君属下办事不利请郎君责罚。”

潘光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许栀和的身上然后逐渐后移看见站在许栀和身后一本正经的方梨身上嘴角含着笑意道:“若是记得不错……我记得许娘子身边的姑娘名唤方梨吧。数月不见方梨姑娘的口齿是越发伶俐了。”

方梨轻轻扯着许栀和的衣袖本来不准备搭理这个初见即傲慢的人没想到潘光得寸进尺头也不抬道:“奴婢跟在姑娘、姑爷梅相公、欧阳学士身后小心学着就算再笨也耳濡目染了不少东西自然有所进步。倒是潘公子瞧着不如过去丰腴可是这段时间

用饭不香吗?

潘光:“……

他这些日子看着羊毛手衣、围脖卖脱了销,隔三岔五就会忍不住食欲不振、寝不得安,一来二去,本略圆润的身子也清瘦了一些。

开店做生意,他要追求的就是那种和善无害的圆润,现在事与愿违,方梨说这句话,算是准确无误在他心口上扎刀。

潘光脸色白了几分:好气,但还是得微笑。

潘楼的主人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潘光只脸上只凝固了一瞬间,又重新恢复了脸上无可挑剔的笑意,主动伸手做出邀请姿态:“方梨姑娘说话爽快,所言极对——潘某既然诚心想寻求合作,就应该亲自来求。

许栀和看了一眼天色。

潘光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主动道:“许娘子不必担忧,这雪,今日成不了气候。

许栀和看着他一副笃定的神情,反应了一秒,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一边拎起裙摆跟在他身后上楼,一边不经意的询问:“看来百姓看布告所知的灵台郎气象,并不准确?

潘光保持着领先的一步的位置引路,闻言笑着摇头否认:“非也非也。灵台郎乃司天监正七品的官员,事关百姓民生,怎敢胡乱谣言,要是传到官家耳中,罚俸尚且轻微,重则乌纱帽不保……只不过话是这么个话,但怎么表达,旁人又怎么解读,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

许栀和:“本朝奉行厚以养廉,灵台郎身为正七品官员,每月俸禄三十贯不止,其中还不包含加俸和职田。你们是怎么说服他们同意的?

潘光脚步一顿,朝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不不不,是‘他们’,不是‘你们’,此事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栀和眸光淡淡地看着潘光。

潘光神情自若地推开二楼雅室的门,先请许栀和进去,两人席地而坐后,他一边斟水一边解释,“灵台郎测算正月二十一、二十二会有一场风雪,去岁北方诸州丰收,粮食源源不断入送汴京城,粮商托灵台郎夸大风雪事实,让百姓提前购入粮食以备雪路封山、粮草不得入京之患。这样一来,滞销的粮油便足以脱手。

许栀和:“二十一、二十二……和灵台郎推演说这几日,倒是也想符合。

潘光弯了弯眼角,他的脸本就稍显富态和憨厚,笑起来显得越发温厚无害,他说:“对呀,从头到尾,一句谎言都没有噢。

许栀和:“可是,雪后百姓会发现这只是寻常风雪,也不会影响生计。

“是这个道理没错,潘光说,“但百姓并不会计较这些。许娘子认为百姓眼中什么最重要。

不得许栀和回答,潘光便自顾自接了话道:“是粮食

。囤积再多的粮食对百姓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金银玉器遇上战事、天灾或一文不值但粮食米面盐无论是太平抑或**对百姓而言都不存在贱价一说。因此二十一日风雪来时百姓并不会纠结是不是司天监测算那般风雪异常而是会感慨灵台郎算得真准然后带动这几日没有囤积粮食的百姓在雪后也囤积一波。”

“这样一来不但能比平日更高的价钱卖出去岁的余粮不必拖到陈粮再行销售。”

当年所收粮食称之为新粮往昔年份收的粮食称之为陈粮价钱每石相差五至九文不等。

潘光解释的详细操作听着也不算难不过是夸大了风雪大小

能让百姓在自我庆幸中花钱不得不说这批粮商很会观察人心。

许栀和一时间陷入沉默房中只剩下温热的炉火缓缓燃烧的声响。

潘光道:“许娘子该不会以为这些个主意是粮商想的吧?那娘子可就大错特错了。粮商即便不来这么一遭该赚的银钱还是赚此事获利最多的姑娘难道看不明白?”

许栀和说:“司天监。”

潘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就是司天监。咱们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只想着自己吃饱肚子家里人吃饱肚子哪里想出这许多弯弯绕绕的东西?那些官员瞧着清风朗月的可一个个的心思可深着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指了指语气颇为诚恳地劝诫道:“许娘子与他们打交道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许栀和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一双好看的杏眸中掠过浅笑“潘郎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我真就说了?”潘光铺垫了这么一大圈子终于能拨开天窗说亮话他眯起眼笑“常稷轩也是当官的当官的心都脏虽然现在许娘子瞧着是和常家姑娘联系但依照我对常稷轩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善茬等日后羊毛手衣遍及全国他难保不会有点旁的想法。”

许栀和顿了顿缓声说:“我记得……潘郎君和常郎君是好友?”

“嗯啊。”潘光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潘常两家三代相交到了他们这一代正好是第四代两人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是好友不假但生意场上的事情谈人情可就没意思了。”潘光丝毫没有不该背后说好友坏话的觉悟而是指着自己圆润的脸庞道“言归正传方才说到哪里来着?对常稷轩年纪轻轻入仕家中又有祖父、父亲两位大学士仕途平步青云

若是日后他位高权重,起了旁的心思,许娘子细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他循循善诱,仿佛站在许栀和的角度替她考虑一般道:“我就不一样了,我一来无入仕之心,只想当个老老实实的商贾,赚些小钱填饱肚子罢了。

许栀和打断他:“潘郎君,我想你需要知道,潘楼的一杯寻常香茗五两银子一盏。

你管这叫小钱?

潘光的脸上飞快闪现了一抹尴尬,他轻咳了一声,紧接着说:“你与其跟他合作,不如与我合作,到时候契约到了官府过了公证,你我心中都有底,岂不妙哉?最要紧的是,常稷轩他还有官场的事情需要打理,常庆妤到底年轻,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保管出不了三年,姑娘的身家可以翻番。

许栀和:“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潘光眼神一亮,眼瞅着有戏。

“但是很抱歉,我先和庆妤约好了的,许栀和语气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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