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政殿内气氛凝重,如同殿外阴霾的天空。众多属官中,几位属官聚在一旁,面露惶然,不知所措。东宫率府令赵政按着腰刀,望着殿外眉头紧锁,太子詹事周勉与太子右庶子郑清儒正在相争。
周勉面红耳赤:“当务之急是立刻请旨发兵!隆华寺道路断绝,殿下安危系于一线!必须立刻请陛下调府兵,甚至禁军,不惜一切代价打通道路!救灾之事可稍后……”
郑清儒打断他:“你糊涂!殿下安危固然重要,但城外那些百姓之命就不重要了吗?眼下灾民遍野,若不管不顾,激起民愤,你我谁担待得起?当务之急是立即加派人手赶赴城郊救治灾民才是!”
“救治灾民那殿下怎么办?若是殿下出了事,你可担待的起?”
“若不稳住民心,城郊必然大乱,届时殿下即便回来,又有何面目面对众多百姓!”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殿内其他人也隐隐分成两派,低声议论,场面一时更加混乱。就在这团乱麻似乎要越缠越紧之时,殿外突然传来内侍清晰又略带几分急促的通报:“太子妃娘娘到!”
话声落罢,殿下的争执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殿门。
只见江绫一身华服的进了门,云髻上的赤金点翠凤簪流光微沉,妆容齐整端庄,眉眼间平日的慵懒散尽,被一种沉静的威仪取代,恍若换了个人一般。在侍女素云的随侍下,她步履稳当地步入殿内,织金锦的宽大衣袖纹丝不乱,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准。她的朝服穿得一丝不苟,这份过于正式的庄严,瞬间压住了殿内所有的焦躁之气。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径直走向主位之下的首位。
“臣等参见太子妃娘娘!”众人愣神一瞬后,纷纷躬身行礼。
江绫缓缓落座,背脊挺得笔直,声音清越,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水患之事,本宫已有所耳闻。两位大人,一位忧心殿下安危,忠勇可嘉;一位心系万千百姓,忧国为民。两位的心意,本宫都已知晓。只是,”
她略顿了顿,话锋随之流转,语气间登时便多了几分肃然,“争执并解决不了眼前灾祸。如今东宫群龙无首,更需我等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而非自乱阵脚!”
殿内鸦雀无声,先前争执的两人不自觉垂下了头。
她目光灼灼,看向众人:“殿下临行前,曾嘱托本宫协理宫内事务。如今事急从权,本宫僭越,今日便代殿下行东宫主事之权,直至陛下明旨或殿下归来。诸位可有异议?”
群臣闻言面上虽恭敬,心下却不免各自嘀咕。朝堂之事岂能儿戏?纵是太子暂不在京,这发号施令、统筹调度之事,又如何轮得到她一哥深宫妇人在此指手画脚?
几分轻视与不以为然悄然在几位官员眼底掠过。然这念头刚起,再一思及眼前这位太子妃的来历,那点轻视便又迅速被压了下去。如今的太子妃可是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云阳郡主,在太后跟前最是得宠,且那名声早已在外,可是出了名的记仇又不好惹。此刻若站出来做那出头之人,日后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过。
权衡利弊之下,一时竟无人敢做那第一个拂逆之人,殿内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寂静。
江绫的目光平静却极具分量地扫过众人,见众人不语,江绫心知他们并非全然信服,不过是碍于权势暂作隐忍。但她此刻无暇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她不再浪费时间,语速加快,条令清晰地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周大人,你即刻起草奏疏,详陈灾情与殿下境况,请求陛下旨意:一开仓赈济;二调附近府兵,既要参与救灾,更要全力疏通前往隆华寺道路;三奏请陛下谕令六部协同,全力支援灾区。”
“郑大人,你熟悉政务,即刻联络京兆尹、户部、工部协同,统计受灾人数、粮食帐篷等物资调度、勘察河道堤坝险情。一切以百姓为先,事后本宫必据实奏报陛下,论功行赏。”她顿了顿,想到日前堤坝偷工减料一事,当下又补了句,“若有怠惰贪墨,绝不姑息!”
她话声一转,“至于赵大人,点齐东宫护卫,即刻出发。分作两队,一队由你亲自带领,前往隆华寺,确认殿下安危;另一队携东宫令牌,协助当地官员沿途救助重伤灾民。”
“其余诸人,”她看向其他屏息凝神的属官,眼底满是坚定,“协助三位大人,整理各方信息,传递命令,维持东宫内外秩序,安抚宫内人心,不得有误!”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可谓很是周全。众人皆不由得暗暗心惊,未曾料到,传闻中娇纵任性的云阳郡主,竟这般有勇有谋,三两句话便稳住了整个东宫局势。
此法很是妥帖,任谁也挑不出大的错处。众人怔了一瞬后,一时不在多言,纷纷躬身朗声道:“臣等遵命!”
话落,众人收起各异的心思,匆匆领命而去,殿内很快只剩下江绫和素云。
素云此刻才恍然,方才还不明白为何郡主听到殿下出事后,第一件事便是命她取出这套很是庄重的朝服,原来是为了稳住人心,一时不由得对她们主子更钦佩了几分。
而直到殿内空无一人,江绫挺直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微微松弛了一丝,松了口气,天知道,她方才有多慌乱。
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她倏地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素云,回去更衣。”
素云不明所以,“郡主……”
江绫眼神透着几分坚定,大步向外走去,那身沉重的朝服似乎丝毫未能拖慢她的脚步,“备车出宫,越快越好!立刻去城郊!召集东宫内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带上所有的药材和吃食,快去!”
素云闻言,心头猛地一颤,现下发生了水患,城郊那是什么地方,他们郡主一介女流,力量渺小,前往无异于是杯水车薪,若是再遇到流民暴徒,更是性命都会有安危,实在不该去。
她忙开口劝道:“郡主!城外如今乱成一片,您万金之躯,怎能亲涉险地?若是再有闪失,奴……”她话还未说完,却见江绫早已没了身影,一时只得赶忙追了上前,“郡主,等等奴婢!”
除却必要留守处理日常事务的宫人外,东宫内所有能调动的侍从、护卫皆被迅速集结于宫门前庭。虽人数仅百余人,但在太子妃严令之下,行动颇为迅速。侍者们步履匆匆的从库房中抬出一箱箱标注着“御药局”字样的药材、无数成袋的米粮和装满清水的皮囊,不多时,便已集结完毕。
马车启动,驶出沉重的东宫侧门,车辙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一路向着城南方向疾行。
越靠近城门,空气中的不安与喧嚣便越是浓重。行至城门处,才发现城门已经关了。门洞内外,黑压压一片尽是顶盔贯甲、刀枪出鞘的守城士兵。森冷的铁甲反射着天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如今街头很是寂寥,城内还有积水未消,而城门外,众多衣衫褴褛的难民正在往城内涌来,哭喊、哀求、斥骂声混杂成一片,如同闷雷般滚涌而来。
“开门啊!放我们进去!”
“孩子!我的孩子快不行了!求求军爷!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官爷,救救我爹娘,救救我爹娘,我愿意给官爷做牛做马!”
“……”
马车一路驶向城门口才停下,守城校尉看到马车上的徽记及车内端坐的竟是太子妃时,面色一变,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末将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
问过安后,守城校尉见江绫等人车马齐备,似要出城,心头一紧,忙在旁劝道:“娘娘三思,城外此刻万万去不得!”他声音透着几分焦急,“水患突发,溃堤百里,流民成千上万涌聚城外,情绪激动,其中难免混有歹人或是身染疫病者,娘娘乃是万金之躯,岂可亲身涉险?此地有末将值守,还请娘娘莫要出城!”
民意汹涌,若是这位太子妃执意要出城,一旦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江绫并未理会,目光从城门口收回,落在校尉焦急的脸上,沉声问道:“如今城外灾民聚集,除却紧闭城门,可有设置临时安置点,供灾民暂避风雨,领取粥食?”
守城校尉面露难色,“回娘娘,灾民人数极众,临时帐篷不过数百,城外灾民上千,实在……”他们能勉强守住城门已属不易,安置根本无从谈起。
江绫闻言,眉头紧紧蹙了起。将灾民全然关在城外放任不管,绝非长久之计,反而会不断积蓄怨气,酿成更大的祸患。
她略一沉吟,想起之前在书中隐约看过似曾相识的一幕,当下心头已然来了算计,“立刻派人,协助城内京兆府及坊正,于城墙下就近寻找空旷场地,尽可能多地搭建临时避雨棚,先命人将老弱妇孺妥善安置。”
紧接着,她转向身旁一位刚刚被紧急召来的户部小吏:“你立刻回去禀报上官,并协同京兆府调拨粮米。即刻起,于各城门附近设立粥棚,同时,对城外灾民进行登记,凭册领粮,严防重复冒领和混乱争抢!告知你家大人,这是东宫的命令,若有迟缓,本宫必亲自向陛下奏明!”
她的话清晰明确,毫无任何拖泥带水,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纷纷领命而动。城门内的士兵和闻讯赶来的少量衙役开始忙碌起来,城外的灾民虽然依旧焦急,但见城内动静渐起,又闻太子妃“开粥棚”、“搭窝棚”一类的话,那狂躁激动的情绪也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哀告声中多了几分期盼。
城内外秩序终于一点一点恢复,众多难民终于不再争抢着入城,守城校尉不由松了口气。此时朝廷增派的人马也已抵达,分赴各处清理淤泥、搜救生者、加固道路。
然城郊共有三十八村,民众数千户,眼前这点人马,不过是杯水车薪。哭声未曾断绝,远处仍有呼救之声隐约传来。江绫再也坐不住,倏然起身,随着一众士兵一同出了城门。
守城校尉见状急忙上前,恳切阻拦:“娘娘,万万不可!城外泥泞陷足、危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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