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相逢已是次年。

林清樾再也未能在旧日那片草坪上遇到过江兰屿,临行在即,她向江府下人问明了路径,寻至一处僻静院落。

院门半掩,露出内里光景。一个简陋干净的院子,角落里摆放着几盆不知名的小花,一方青石上垒着几册书和竹简,最上面一本书的纸页,在穿堂风里簌簌翻动。

少年背门而坐,身影清瘦,仍是去年那身旧衣,袖口处磨起了毛球。

林清樾没有敲门,她刚踏过门槛,少年便如受惊的雀鸟转过身来,下意识将书往怀里塞。

“你……”两人异口同声。

一年不见,他比去年高了许多,面相长开了,但仍然苍白瘦削单薄,林清樾这才发现,那穿在他身上的衣服短了一大截。

她站在门口,声音带着滞涩:“去年我说过,若来江府会见你一面……你为何没有再去那个草地了……你不想见我么?我们不是朋友么。”

“明日,我便会随哥哥一起回东都……”

“就见了那么几次,在这儿装什么熟络?因为你是江府的贵客,我不过是逢场作戏,配合你罢了。你以为只要你想,所有人便该摇尾乞怜,凑上来与你亲近?在这种深宅大院,说要交朋友,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欺骗。我一开始虽然没打算陪你玩这种交友游戏,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装作你的朋友来配合你。”

林清樾猝不及防愣在原地,一年的期盼与那点模糊的熟稔,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话语冻结、碎裂:“我从来没觉得只是几次见面而已!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江兰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冷漠所掩盖:“那就说明,只有你像个傻子一样,付出了真心。”

林清樾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不知该如何继续。

偶然相遇、树下闲谈、嬉戏打闹的画面在脑中翻涌,此刻却脆弱得如同泡影。

“是不是江府的那几个少爷小姐说了什么?!”林清樾戛然而止,她看到了江兰屿的右手,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你的手指怎么了?”她失声道。

江兰屿身躯一震,把右手藏在身后,手指微微蜷缩,那只手的小拇指少了一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也许江大人和我母亲一样,也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毕竟要争取下,不是吗?’

江兰屿争取了,他受林清樾的鼓舞,第一次主动去找江笑庸,代价便是失去了一根指头。

对于江笑庸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江兰屿是有过期待的,但那仅限于没见到他之前。他童年最大的错误便是想要去认识他的父亲,那是他人生一切悲惨的开始。

江兰屿不理解,为什么江笑庸、程夫人、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乃至府中下人,都视他如草芥。但他似乎又懂了,你永远无法阻止别人厌弃讨厌你。

那日,府中张灯结彩,为江笑庸贺寿。

江兰屿偷偷溜去前院,一个行色匆匆的婢女将一只沉甸甸的紫檀匣子塞到他手里,催促他快些送给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月桦。

他不识路,也辨不清人,只按着婢女含糊的指点前行。

拐角处,一个华服身影猛地冲出,与他撞个满怀!匣子脱手飞出,重重砸在鹅卵石上。

江兰屿慌忙拾起,打开一看,里面流光溢彩的珠玉,已然碎裂。

他脑中嗡鸣,下意识抱住那人的腿苦苦哀求,希望对方一同去说明原委。

那人嫌恶地一脚将他踹开,啐了一口:“哪来的贱种腌臜!我王爷的腿也是你碰得的?”说罢,扬长而去。

当江兰屿被粗鲁地按跪在程夫人院中时,才第一次看清了江笑庸的面目。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和普通人一样。可明明大家都长的一样,为什么他却总是感觉比别人多些什么,那眼神里的漠然与居高临下,让江兰屿觉得自己是泥地里的虫豸。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江笑庸。

程夫人雍容华贵,同样俯视着江兰屿:“这就是杋离的孩子啊?这张脸生的倒是不错,你打碎了我爹送来的贺礼,我该如何罚你?”

“夫人,不是我摔碎的,”江兰屿急急辩解,“我是被人撞倒在地,这玉或许在婢女拿给我之前就碎了,请夫人饶恕我……”他连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老爷,”程夫人根本不听,转向江笑庸,声音娇柔却透着狠厉,“拖出去打死算了?”

江兰屿害怕又震惊,为什么只是摔坏了一个东西就要被打死?

李杋离来的很及时,她一把将儿子死死护在怀里,只看了一眼碎了的玉便道:“夫人,笑……大人,饶过阿菟吧,这裂痕边缘锐利,分明是与硬物猛力撞击所致!若依那婢女所言,夫人院中皆是平整青砖与鹅卵石,又有外匣保护,怎会摔出这般痕迹?阿菟素来胆小,绝不敢乱闯。分明是有人以碎玉栽赃于他!若需交代,我愿亲赴程老将军府上请罪……”

“住口,”程夫人勃然色变,厉声打断,似乎极怕李杋离接触她父亲,“你不许再去找我爹,你这个祸害,从小到大都在给我家添麻烦,吃穿用度皆仰赖我家,你不是答应过我……”

程夫人看江笑庸的脸色晦暗不明,将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总之,不许再去打搅我爹!”

“是,那就谢过夫人、大人恩典。”李杋离立刻顺着她的话道。

她轻拍江兰屿脊背示意他磕头,江兰屿便学着李杋离的样子这样做了。

程夫人被堵了话头,一时竟不敢接茬。

所有人都在等江笑庸的决断,一直沉默的他忽然开口:“阿离。”

“今日,是我生辰。”这话与眼前事毫无干系。

李杋离垂眸不语。

江笑庸冷笑一声:“夫人容人,可其他人不能仗着年纪小,便以为做错了事情就可以不需要惩罚。”

“大人意欲何为?”李杋离抬眼直视他。

“错了便是错了,阿离。”江笑庸的语气轻描淡写,“不管是何原因,既打碎了夫人的珠玉,要么,赔个一模一样的来。”

程夫人听到这,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若赔不起,”江笑庸顿了顿,目光扫过江兰屿,“便断他一只右手吧。”他这语气,就好像只是说去散散步那样简单。

李杋离瞬间将儿子搂得更紧,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庸医满口谎言,算错我怀胎的时日,被截杀在回乡途中,如今死无对证。你不信我,我不怨你!可我从未背叛过你,阿菟更是无辜!你既不曾以父之名养他一日,便也没有资格对他施此酷刑!”

“你若要断阿菟的手,我也绝不会苟活。”她说的悲壮惨烈。

江笑庸脸色逐渐难看,但他强忍着没有发火,沉默片刻,从齿缝里挤出:“既如此,断他右手的尾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断指之痛,锥心刺骨。

尽管疼痛难忍,江兰屿还是一声未吭,他死死咬住下唇,直至满口腥甜。

耳边清晰的响起江笑庸的赞许:“应该挺疼的吧?你还是忍住了,真是乖呀。”

当夜,江兰屿差点因为止不住血没有挺过去,他醒了后,李杋离没有责备他为什么到处乱走,只抚着他汗湿的额发,调侃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兰屿心中一片死寂,他知道,他这是贱命难死罢了,他没有告诉李杋离,他听到了人群中有人在骂他野种。

这些晦暗的回忆再次在脑海中闪过,江兰屿眼底的痛楚瞬间被更深的戾气覆盖,他盯着林清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