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除苏父和苏母外,还有一位妇人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讲话的人是村中的媒婆,名叫冯兰。平日里与苏家并无交情,今日是第一次来到苏家。

苏母在院里看到来人是冯兰时还感到诧异,可毕竟是同在一个村里生活多年,稍微细想就知道冯兰突然上门打的什么主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

冯兰说只是来探病,对说亲一事只字不提。苏母总不好无缘无故的将人赶走,所以才让她进门。

苏母也想过,前几日苏荔便交代过。

要是太阳落山前她还没回来的话,估计是城中店里来的人多,王阿婆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那她回来的时间会晚一点,让他们不用担心。

只要冯兰碰不见苏荔,苏母想着她也没有理由直接开口。

可是苏母有件事一直都没想通,冯兰为什么会如此殷勤。

冯兰从进门开始话就没停下来过,起初苏母还会碍着面子回应几句。

但是苏母逐渐发觉,即便是没人与她搭话,冯兰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苏母哪里会知道,苏荔那日在村口引起众人的注意,才是今日冯兰登门的导火索。

甚至为此,冯兰已经准备多日。

为的就是苏荔的亲事而来,这不闲话也说够了,正题才刚刚被摆到台面上来。

“苏荔今年有十七了吧。”冯兰看似不经意地发问。

苏母瞬间像是触发了开关一般,警惕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冯兰,才缓缓开口道,“刚刚十七。”

“定亲了没有?”冯兰却故意忽视苏母的表情,继续问道。

“还没有。”苏母的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随后又紧跟着补充一句,“我们不急。”

冯兰对苏母的回答一点都不在意,或者说,她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部分。

她的语气带着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只是脸上谄媚的表情却是控制不住一点。

“苏荔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我记忆中她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像是个糯米团子一般,甚是可爱。”

“那天我在村口看见苏荔,险些都没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脸漂亮的像仙女似的。”

这是第一次苏母听见别人夸苏荔的时候,自己的感受不是开心,而是充斥着浓浓的不安。

“如今算算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我们像苏荔这个岁数的时候,孩子都生了。”冯兰说到这里,还俯身拍了拍苏母放在膝上的手。

在冯兰握住苏母手的瞬间,苏母就用力地从冯兰的手中挣脱开。

冯兰的表情不见尴尬,依旧一副讨人厌的模样。

“你看我们村上,哪家姑娘不是都早早地嫁人。就你们隔壁这户的女儿,比你家苏荔还上小一岁,成婚都快两年了。”

“所以妹子你信我的话,真的不能等。你看着是小,但是嫁过去夫家可不这么认为。”

“正巧现在我这有一个挺好的人家,不嫌弃你家姑娘的年纪,愿意娶她过门。”

冯兰越说越离谱,打着为你好的由头,在言语间不断贬低苏荔。

依靠在床边的苏父,眼睛死死瞪着冯兰,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状,仔细看甚至还在抖动。

苏母更是和平时温和的模样大相径庭,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充满着怒气和敌意。

苏父和苏母在冯兰说第一句时,怒火已经要压抑不住。

苏荔是苏父苏母捧在掌心长大的,冯兰开口闭口都在说苏荔的不好,可她有什么资格说。

要不是怕影响苏荔,他们早把人赶出去了。

冯兰在村中最是能说会道、颠倒黑白。

村子就这么大,真要是将人轰出去,就代表着两家彻底的撕破脸。冯兰被下了面子,都不知道会怎样地编排苏家,编排苏荔。

苏父苏母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也要顾忌着苏荔。

“谢谢你的好意,真不用,我们想再留苏苏几年。”苏母强忍着怒气开口,但每一句话都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在苏父苏母顾忌彼此脸面问题的时候,冯兰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屋里的气氛早已经陷入僵局,此时说得再多只会带来反感。

但冯兰显然是感觉不到,甚至还越说越过分。

“妹子,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和你先介绍介绍男方的情况,你听过之后再考虑。”

“你信我的准没错,我们在一个村子生活这么多年了,苏荔还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说我能害她吗?”

冯兰也不管对面人啥反应,反正是不会影响到她。

“男方是隔壁赵家村的赵启,家里是养猪的,听说一年挣得可多了。”

“他的父亲前年得病去世,现在和母亲相依为命。今年二十五岁,年龄是比苏荔大一些。但其实只差7岁而已,也不多。”

“况且男人年纪大好啊,会疼人,苏荔嫁过去是不会受委屈的。”

“赵启相貌好,身材也壮实。而且人家承诺,只要苏荔肯嫁过去,他们彩礼是两头猪。”

“甚至苏荔到他们家之后都不用干活,等着享福就行,平时最多照顾下赵启的母亲。”

“大哥,妹子,你听听这条件,是不是万里挑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叫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苏荔在门外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一声。

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屎都能让她们说成花。

谢谨知道里面的人是向苏荔提亲的时候,便时刻观察着扒在门边的苏荔。

苏荔全程都是无悲无喜的听着,无论里面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就好像不是在说她一样。

苏荔的冷笑,谢谨自然也没有错过。传递出的是苏荔对陌生女人,刚刚说出一番话的不屑。

苏父低沉的开口道,“这条件是不错,我们可以考虑。但是我要听一句实话,他家中可有妻儿?”

“这个,这个嘛。”冯兰没有了刚才口若悬河的气势,她的眼神闪躲,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苏母不愧是和苏父生活多年,她很快明白苏父的意思,趁机又补充道。

“成过亲不是小事,你可不能骗我们。而且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是真的对他很满意,等苏苏回来我们自会劝她同意。”

“但我们到底是做父母的,不了解清楚心中也不安啊,相互都知根知底才好。”

“要是不方便,我们自己打听也行。隔壁村是吧,我脚程快,现在出发的话一个时辰就能赶回来。”苏母说着作势站起身来。

苏荔在苏父说完后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听着屋内苏父苏母演戏时十分刻意的腔调,有些忍俊不禁。

害怕自己笑得发出声音来,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身体也不自觉地站直。

可是苏荔扒在门边听了许久,动作都没换过。刚才没觉得,现在突然站直,苏荔的眼前一黑,还有些眩晕。

身体惯性后仰,一个不稳和在身后站着的谢谨结实撞上。

还没等苏荔站稳,她把在门上的手,因为头晕的原因,下意识地想要扶住东西借力,所以手便用力一推,门被推得动起来。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在顷刻之间,苏荔的视野恢复正常。

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之后,苏荔惊得想要反手去抓门边,但是速度还是慢了半拍,不仅没抓住,甚至将门又向前推动一下。

苏荔已经在脑海中开始组织语言,应对当下的状况。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骨节分明的手,快速地从苏荔的耳边掠过。

速度快到甚至连她耳边的碎发都被带起的风撩起。

这只手稳稳地在门关上的前一秒抓住,好像怕门后的苏荔听不清一样,十分贴心地将门又缓缓地拉到原先的位置。

苏荔刚要回头,里面地声音又再次传来。

还是陌生的女声,只是声音没有方才地激昂,让苏荔不得不集中精神去听。

“不用那么麻烦,既然你们都诚心想结亲,

我告诉你们就是。”冯兰认命地开口说道。

“赵启命苦,曾结过两次亲。”

“第一任妻子在生孩子时,大出血没救回来。赵启不会照顾孩子,所以为了孩子就找了一个。”

“几年内又接连生下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只可惜命薄,一年前也走了。”

“但是这样也好,赵启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苏荔嫁过去也不用着急要孩子。”

“你们不是觉的苏荔年纪小,我们可以让苏荔先嫁过去,过个三五年之后再生孩子。”冯兰像是找到了优势一般,大言不惭地说着。

“你的意思是,让我的女儿去嫁一个有过两个妻子,甚至家中有三个孩子的人。我女儿才十七岁,冯兰,你还是人吗?”

苏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顺手拿起放在苏父床边的拐杖。

拐杖还是昨日苏荔一并带回来的那个,但是苏母一直没找到合适地方,只好暂时立在床边。

现在倒是方便了苏母。

她一把抄起拐杖,用力地向冯兰的身上打去。

“男人有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何况人不都不在了吗?”冯兰没料到苏母会突然动手,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拐杖。

“你给我滚,滚出去,以后不许再来我家。”苏母此刻像是在护着小鸡的母鸡一样,用力挥舞着拐杖打向冯兰这只觊觎她孩子的老鹰。

“你怎么不识好歹,赵启的条件有多少人抢着找我给介绍。我现在主动上门,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冯兰一边狼狈的躲闪拐杖的攻击,嘴上却不断地说着。

“滚,你怎么不去嫁。打苏苏的注意,想都不要想。”苏母看冯兰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怒意上头,攻势更猛了。

“有你们苏家求着我上门的一天,什么东西。”冯兰看准时机侧身躲过和她的腰擦肩而过的拐杖,站在那里放狠话。“啊!”

冯兰抬手捂住自己的头,转身看向坐在床上的苏父。

原来是苏父捡起在床边的鞋,趁冯兰站定的时候狠狠扔了过去,一击即中。

苏母心中的火气还没散去,抓住机会又抡了上去。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还求你,做梦去吧。我只会打你,见一次打一次。”

谢谨在苏母爆发的第一时间,将想要冲进门帮忙的苏荔,拉回自己的房间。

“谢谨,你拉我干什么,放开。”苏荔用另一只手去掰谢谨抓住她手腕的手,被抓住的手也不安分地一直扭动,“放手。”

在被拉进房间,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苏荔用力把手甩开,许是已经达到目的,谢谨也不再用力抓住,而是顺势松手。

因为屋里闹得动静实在太大,倒也没人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苏荔瞪了谢谨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她把手放在门上想要拉开,谢谨则一手抵在门上,阻止了苏荔的动作。

“你干什么?”苏荔搞不懂谢谨要做什么。

“你不能出去。”谢谨低头和苏荔对视。

苏荔简直要被谢谨气死,听着已经到院里的声音,语气更加焦急,“我要帮我娘啊,你快让开。”

“伯母似乎不需要你帮忙。”

谢谨冷淡的声音和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喊形成诡异的和声。

苏荔这才发现一直都是陌生女人的惨叫声,她想拉开门,透过缝隙悄悄看一眼。

用力,没拉动,苏荔幽幽地说,“我不出去,就看一眼。”

谢谨没有马上动作,好像在确认苏荔说的是不是真话。

经过确认后才放下手,但脚步没有移开半分,还是站在门边的位置。

苏母平时看着没有脾气,现在护犊子的情绪上来,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挥动的拐杖都打在冯兰的身上。

冯兰刚开始还能回嘴挑衅,后来只剩惨叫。

把附近住的两户人家都叫了出来,听声音还以为是有人遇到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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