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翦树倒猢狲散,百官各自为营,审着时度着势,未敢贸然动作。

原本广设田庄的权贵们偃旗息鼓,生怕自己是下一个陈翦。

这下便宜了推行科举的端王,各州县拔出萝卜带出泥,将户籍、田地账册中的混乱暴露无遗。

端王奸猾无比,趁扬州提拔上来的寒门新官上任,对豪强的不满正盛,将他们派至各州县清查陈年旧账。

声讨端王的折子雪片似的,从四面八方堆至御案角落,厚厚一摞。顺安帝权当没看见,既不批驳这些奏折,也不劝阻端王。

地头蛇无法,不得不求到朝中的靠山头上,可朝中权贵正唯恐自身难保——无他,刑部的活阎王大开杀戒,将掺和进军械倒卖案的官员不论官位高低全下了狱。

就连北疆驿站的驿丞,都被崔毓派人押回永平。

他生怕秋决前再出什么幺蛾子似的,直接上表请奏顺安帝,将这数百人干脆利落地砍了脑袋,曾经风光一时的兵、工、吏部大员就这样丢了性命。

永平城日益转暖的风中,几乎都散布着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人心惶惶里,顺安帝给了颗甜枣,赦免这些官员原本该株连的亲族,暂时卡住了崔阎王的铡刀。

相较之下,反倒是在各地掀起波澜的科举,于朝中却未再兴风作浪。

以往世家子弟顶着官职,又不屑于处理琐碎政事,各官署中积压了不少闲杂事务。端王竟真依照先前所言,没插手江淮澍的安排、强行让新入朝的士人们在六部任要职。

最后一根稻草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世家们不禁茫然,这口气不知当松不当松。

端王滑不溜手,江淮澍是个油盐不进的软钉子,崔毓令人退避三舍。

百官无法,想从江父入手打探口风,谁知好巧不巧,户部尚书江雍这阵子告病在家,闭门谢客,就连户部一干事务都丢给了手下人去办。

几位排得上号的权贵只得私下碰头商议,酒过三巡也没个定论。

兵部侍郎兰铸一甩酒杯,失了耐性。

“当年贵妃宫中那场火来得多蹊跷,我看端王那小崽子就是记仇,运气好逮着机会就下了手。

“听说现在陈衮病得要死了,武威——陈翦也失了势,想必端王也死性不改,玩玩女人就算了,跑到朝中散什么德行,何必再揪着我们这些无关的人不放呢。”

听到“无关”二字,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表面的镇定都有些撑不住。

两朝数十载,谁敢说自己清清白白?

但这番话听来不无道理,更是在场众人所期待的论断——端王做个识趣的聪明人,及时收手,大家面上都好看。

再者陈家倒台,江家明哲保身,其余人中挑挑拣拣,河东兰氏居然也算排得上号,又同端王沾亲带故,因此一干人姑且听之信之。

而六部中小官们才不知道这些九曲十八弯的算计,暂时无知者无畏。

他们怀才不遇,憋了多年的一口气终于找着出口,虽说气出得算不上痛快,却也足以将官署中闲杂事务扫去陈灰,磕磕绊绊地提上日程。

新人旧事,渐渐历练为旧人新事,朝堂上的辩驳争执越发频繁,为了“春狩时祭祀用牲畜该提前几日送去猎场”这种鸡毛蒜皮,也能吵上四五个来回。

但头大如斗中猛然回顾这一月有余,竟令人恍然觉出百废待兴的气象。

顺安帝一挥手,去掉了江淮澍“暂代吏部尚书”的前两个字。江大人最后一丝躲清闲的盼头也落了空,气得没处说理,逮着端王狠狠讹了几顿饭。

说来也奇怪,每回去王府蹭饭,谢大人都在场,好像宁轩樾生怕被坑穷,非得找个人让江淮澍维持体面似的。

不理解。江大人表示非常不理解。

不过这两人表面上还是不冷不热的,在朝会上各站一边,互不搭理。

唯一一次险些露陷,还是太子亲自提着礼上门,忍气吞声向谢执这个名不副实的“太傅”请罪。

正在“午睡”的谢太傅翻墙回了冷清清的谢府,三言两语打发了太子,两人的笑容都客套到堪称敷衍。

不出所料,回到长庆宫的齐洺格传信提起,太子此番乃是太后提点。

除了不咸不淡地提点两句太子,太后仍旧日日在长庆宫中诵经,连顺安帝都鲜少搭理。宫内外罕有的往来,几乎只有向寺中请经文,俨然一副修身养性、慈眉善目的模样。

陈翦之事好似没激起太后半分波澜,就连听闻贺方若送奏表提及陈衮重病,她也只是轻扬细眉,平淡地转告齐洺格:“让寺中多点一盏长明灯。”

除此之外,长庆宫中安宁依旧,平静得不辨昼夜春秋。

从后宫到前朝,最兴高采烈的唯有筹备春狩的康王,难得太子没再兴风作浪,连一根脚趾头都没掺和,康王卯足了劲儿要在父皇面前出出风头,最好能抢占先机,让手下人填补军中尚余的空缺。

军械一案,牵连最深的便是兵部。侍郎兰铸本就是摆在兵部充数的吉祥物,靠装聋作哑逃过一劫,除了混吃等死全无用处。

谏议顺安帝早立兵部尚书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江淮澍推荐人选的奏表都写了十几遍,除了最初一篇推举谢执的奏表,其余全被打了回来。

可那一篇没被打回的也如石沉大海,兵部尚书仍旧迟迟未定。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视作“本性难移”的端王冷不丁上了一沓折子。

——名副其实的一沓,洋洋洒洒地进言了两件事:分田,办学。

这下群臣哗然。

各地盘查完户籍便无下文,就在权贵们即将卸下戒备的时候,端王突然翻起旧账来了。

但地方田庄靠强占民田、压榨佃农得来,名不正言不顺,不好摆在台面上讲,只有抓着办学一事不放。

礼部尚书仍是江淮澍在任时的老头,惊闻自己的养老庄子有缩水之险,险些在朝堂上厥过去,揪着胡子颤声道:“科举既办,何必再费周章办学堂?再者这办学堂所需银两从何而来?国库空虚,何必再虚费府帑!”

他颤巍巍转向江雍,一双浑浊老眼努力瞪出光亮,谁料江雍头也不抬,好像自己比年近花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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