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是老夫人六十五的整寿,国公府早一月便筹措起治宴。这日子巧,逢上中秋前一天,沾带过节的喜兴,也不耽误正日子上客人自家去团圆,是以满京城有头脸的人家都乐意来凑这份热闹。

国公府是前宅后园的形制,那园子比宅邸更豪阔,东北角上有座大戏楼,前后几间傍花随柳的敞厅,筵席与取乐都便宜,国公夫人请了老夫人准许,索性就将寿宴开在园子里。

到十四那日,阖府都围着寿宴打转,连同粲娘都领到份差遣,国公夫人亲自发的话,命她去前头随管事婆子一道迎客。

“也不见夫人忍心使唤大公子房里那几个大丫鬟。”琼枝边随粲娘走,边嘀咕,“夫人偏心都偏得不遮掩,姑娘何苦受这份气?你同二公子说一声,只等开宴了去席上坐着就是。”

粲娘倒没所谓地笑笑,“出份力气,就当是我讨夫人与老夫人的好了。”

琼枝一撇嘴,仍不大服气,“老太太脾气古怪着呢,可没那么容易讨好,姑娘实在犯不着这般讨乖,我瞧着都替你委屈。”

打从洞门底下过去,不远处倒座房前一造儿人进进出出,这可不是议论主子闲话的地方,粲娘忙摇头示意琼枝噤声。到管事婆子跟前点了卯,尚没到来客的时辰,两人便在狮子院里寻个角落猫着。

今儿仍是阴沉沉的天,时不时一阵凛冽的风,撼得庭前枯枝沙沙作响。粲娘望过去发着呆,树梢缀着彩绦,原是为喜庆,可霜风凄紧,彩绦凌乱缠坠在一处,愈发透出一股萧条的况味来。

不免想起老夫人,她老人家可不见萧条,六十五的年纪,倒似别家五十多的妇人那般健朗,至今仍把持着内宅泰半权柄。

粲娘见老夫人的机会不多,偶尔府上摆宴时方在人堆儿里瞧上几眼,却已足够她拼凑起一个不好相与的形象。老夫人原是老公爷续娶的填房,如今的国公爷也不是她亲生,大概因这个缘故,老夫人待谁都不算亲近,要从她嘴里讨得一句好,确实不容易。

消磨了一阵,及至巳正,渐有宾客登门。粲娘同管事婆子往府门上接引女客,她常随二公子在筵席上伺候,京城宅门里的女眷大多能认得脸。这差使不难办,一趟趟地将人领到二门上,只是个把时辰下来,面颊笑得有些僵。

难得觑空揉了把脸,一抬眼又见几辆车舆停在门前,头前下来位官爷,粲娘竖着耳朵听管家称呼“秦大人”。

她怔了下,想往门里躲业已晚了。两个年轻姑娘相携踏上石阶,其中穿一身银红的那位见了她脱口而出,“是你?”

正是秦家小姐,粲娘只得端起笑,迎上去冲她福了福身。再看边上那位,竟也是熟面孔,忙笑让到一旁,往门里比了比手,“杨家小姐也来了。”

杨家小姐可不是等闲的客,她早两年便与大公子过了定,眼见将要请期,却不巧杨夫人发了急症病故,婚事只得挪到三年后除服再议。不过虽未过门,两家也勤走动,连粲娘都听过杨家小姐的闺名,仿佛是叫作曼盈。

曼盈气质娴雅,待人一向随和,对粲娘亦没什么架子,不忘寒暄两句,“姑娘这一向可好?”

粲娘略欠了欠身,谢过她说一应都好,边上的秦家小姐见她二人熟络,倒似看不过眼,冷着面孔来回打量,忽地蹦出一声嗤笑。

“姐姐,我头回见这丫头便觉她眼熟,今日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生得有几分像姐姐你呢。”边说边把粲娘轻慢地一瞟,仍是玩笑的口吻,却掩不住里头尖酸,“姐姐别恼,这丫头好歹生得不赖,不算辱没了姐姐。”

粲娘脸上仍挂着笑,小姐们闲谈到底与她没相干,将身子一偏专心引路,仿佛听不明白秦家小姐的挤兑。倒是曼盈打圆场,“果真么?我竟没瞧出来,想来都是一般年纪的姑娘,有几分相似也不稀奇。”

说话间行到二门上,粲娘停住步子转身道:“前头另有人带二位小姐往园子里去,这会儿戏已经开场了,您二位也去瞧个热闹吧,只当是在自家府上,有事尽管吩咐下去,务必要高高兴兴的。”

秦家小姐原还有奚落的话等着她,一时叫堵了嘴,只得意犹未尽地往肚里咽,悻悻横她一眼,提裙迈过门去。

粲娘躬身待人走远了,方直起腰,望着两人的背影心头一声叹息。秦家小姐仿佛如传闻中一般骄纵,拿准了她是二公子身边伺候的人,立时视作眼中刺,丁点儿好颜色都怠懒施舍。

二公子会喜欢这样的姑娘?粲娘不由牵唇。

“姑娘发什么呆呢?”正巧琼枝迎面出来,拉上她往回走,一壁随她的视线打量。

琼枝尚未见识过秦家小姐金面,大公子的未婚妻却是认得的,因而凑近粲娘咬耳朵,“适才我同杨家小姐打了个照面,没防备唬了一大跳,你发现没有?她同你长得有些像。从前未察觉,今儿她将眉毛描得细淡,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粲娘听琼枝也这样讲,方才当了真,可细细忖了番仍不敢苟同。大约各人将自己的脸看得太熟悉,轻易便能挑出差异来,杨家小姐估计也是一样的想头。

粲娘没奈何一笑,“这话你同我说就罢了,可别叫旁人听见。”

“说不说有什么打紧,旁人长了眼睛都能瞧见,何况夸她长得像你,不是顶好的话么。”琼枝也笑着把她仔细盯一眼,“不过杨家小姐只略得些形似,放在一处比较,仍不及你许多。”

“越说越不成话了。”粲娘实不愿再同她掰扯,掀眼一望天,将话头扯开去,“仿佛更见凉了,只盼别下雨才好。”

二人又回府门上支应一阵,渐渐客人稀落,上晌的差使便算办完了。管事的又打发琼枝去园子里看顾茶水,至于粲娘,她到底身份不同,国公夫人既只派她迎人,管事的也不好自作主张。

“这头没姑娘的事儿了,且往戏楼听戏去吧。”

今儿府里请的是南曲班子,眼下最时兴,传闻宫里的皇帝陛下都爱听这个,偶尔来了兴致,还愿意扮上正生亲唱一出。粲娘倒没皇帝的雅兴,南曲儿那唱腔晦涩,总听得她打瞌睡,宁愿回房里去歇着。

可一想好歹是老夫人寿辰,回头叫人察觉她不凑这趣儿,免不了有托大不识相之嫌,脚下踯躅一瞬,仍乖乖往北去。才打箭道上穿过,石径边一片竹林里忽冒出个人影儿来,将她喊住。

“粲娘。”不高不低的声调,像是怕惊动人。

粲娘把眼张望,待认清了脸,诧异问:“大公子怎么在这儿?”

大公子直冲她招手,引她绕过叠石到背人处,方回过身来轻声吩咐:“劳你帮个忙,替我去戏楼里给人带句话。”

大公子是眉清目朗的样貌,说这话时口气略急迫,眼底又划过些许赧然神色。也不须追问是给谁带话了,粲娘心知必是杨家的曼盈小姐无疑。

可为何偏遣她去?粲娘心下迟疑,她同大公子素无交情,何况那二位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大大方方相见就是,谁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哪至于悄摸着往来。

大公子瞧出她犹豫,放软了口气解释,“前些日子我没留神惹她不高兴了,若遣我身边的人去请她,生怕她不答应。先前我见她倒肯与你说话,你帮我一回,就说我在西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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