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头发觉陈琮不对劲了,这要是都察觉不到,他这几百年白活了。
他奇怪地问了句:“怎么了啊?”
没法再忍下去了,陈琮筷子撒手,鸭腿撞着碗沿砸落桌面。
他一手捂住肚子,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太爷,你们家这个菜……有问题。”
这话一出,颜老头倒还好,不远处的厨师惊得头皮一麻,脱口说了句:“不会吧?”
他们这可都是专供VIP客人的高档、新鲜、绝对干净食材!保持了三年的零投诉率,不会要一朝打破吧?
演都演上了,陈琮索性放飞,他哆嗦着,一只手穿过灰色人影的胸腔、猛摁在桌沿,表情愈发扭曲痛苦:“太爷,不好意思啊,洗……洗手间在哪?”
颜老头忙抬手指了个方向,陈琮一秒都没耽搁、踉跄夺路而走,到门边时又扶住边沿,演了一把体力不支,顺带着急回头瞥了一眼。
那个灰色人影扶住桌子站直,向着他逃窜的方向转过身来。
颜老头关切地目送他,脸上那表情,不像作假。
至于厨师,已经摘下口罩、急匆匆走到餐桌边,端起他的餐盘仔细查看。
真羡慕这两人啊,什么都看不到,世界如此美好。
管它呢,能暂时离那个鬼东西远点就好。
……
陈琮奔进洗手间,反闩上门,撑着洗手台缓了会之后,开了冷水龙头,捧着冰凉的水往脸上猛扑。
他提醒自己要镇定:无所谓,他连石头都还没养上,掠食者就算舞到脸跟前,也拿他没办法。就当它们是嗡嗡乱飞的苍蝇,无视就是。
不过,这个掠食者是谁呢?
根据基本原则,这个人一定是在睡觉或者小憩,可以排除颜老头和颜如玉。
是外头来的掠食者吗?
不像,肖芥子提过,如果一个人没有入梦入石,那他的石头就是空的,空石头对掠食者来说,等于“没有目标”、“不存在”。
外来掠食者的出现,一定得是嗅到味儿、循着目标而来的。
所以,要么是颜老头在撒谎,这里还住了第三人,且是个养石头的,没露面、正在睡觉,被外来掠食者给盯上了。
要么就是……
颜老头依然
在撒谎,这里住了第三人,且是个掠食者,没露面,正在睡觉,入石之后,楼上楼下走动,恰好被他这个前来作客、开了天眼的给看见了。
陈琮觉得,后者的可能性高些,因为外来的掠食者,闯门之后必然直奔目标,围着餐桌瞎转悠什么呢?总不见得是个美食爱好者吧。
那就是非外来、住在这的?
陈琮有点失望,这个不露面的第三人,显然不是他爷爷:“掠食者”如同男女性别,是一种先天属性,没法后天自然转化。陈天海不是掠食者,如果是,他就不用苦等十多年、央求姜红烛去帮儿子看佛头水晶了。
会不会是肖芥子搞错了?和039号混在一起的,并不是陈天海?
他心事重重,随手去抽纸屉里的擦手纸,没留神多抽了几张,索性团在一起用,擦拭的时候,注意到纸的边角有印花的字。
细看时,是“薄雾散尽,旭日东升”。
现在市场竞争激烈,连纸巾都搞起了特色化。小宗负责店里的日常采买,陈琮记得有一次,她买了一种卷纸,每一页上都印着数学公式,说是什么学霸卷纸,用了一段时间后,就被陈琮给叫停了,因为那段时间,他老做噩梦,梦见高考数学交白卷。
颜老头家的抽纸,看来也是定制的,天气相关?
陈琮不忙扔,拈开团揉的纸角看下一张。
果然,下一张印着“雨雪霏霏,共剪西窗”。
有意思,虽然前后衔接地不是特别通顺,读来倒也上口。
陈琮拈开湿皱的最后一张。
——尘土飞扬,想去北方。
陈琮脑子一激,这不是爷爷留过的字谜吗?谜底是“小心”两个字。
他僵了两秒,顿了会才反应过来,一颗心“咚咚”跳得贼快,迅速去抽纸屉里剩下的。
骄阳似火,日薄西山,风轻云淡,南来北往……
这一屉纸巾本来只剩了小半,很快就全抽完了,没再发现其它跟字谜相关的内容。
陈琮对着台面上满铺的纸巾发呆,“尘土飞扬,想去北方”,爷爷跟颜老头之间,一定有交集。
但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进洗手间有点久,再待下去颜老头怕是要来敲门了,抽了这么多干净的纸巾,全扔了有点浪
费,陈琮匆匆收拢了折好、塞进裤兜,理了理衣服,开门出来。
***
回到餐厅,那个灰色人影已经不见了。
餐桌上,所有餐盘都已撤走,换了点心干果和茶盏。
颜如玉已经回来了,他显然听说了陈琮吃坏肚子的事,见他走近,一脸疑惑:“陈兄,你来之前,是不是吃过什么不干净的?我和太爷吃了都没问题啊。”
陈琮支吾过去:“我是吃过烧烤,还吃了扇贝,可能……跟那有关吧。”
颜老头一脸关切:“现在好点了吗?要不要吃点药?”
陈琮赶紧摇头:“好多了已经。”
边说边拖开椅子坐下。
也是运气不好,裤兜里塞得太满了,再加上颜家的纸巾质量太好、太过厚实,坐下的刹那,那一大团胡乱折起的纸巾突然弹掉了出来,颜如玉没看清,只当他掉了物件,下意识伸手帮忙捞,捞住了一张。
剩下的纸巾,白花花张开散开,落了一地。
颜老头不知道掉了什么东西,也探头来看。
餐厅里忽然安静。
陈琮盯着地面看,耳朵烫红,靠,地板砖为什么铺得这么好、衔得这么密,连一条供人钻的地缝都找不到?
颜如玉待会,一定会去洗手间看,看了就知道,他把一纸屉的纸巾都抽没了。
人家会怎么看他?过来吃个饭,中途上了洗手间,偷了满兜的纸巾、不值钱的抽纸巾!
造孽啊。
陈琮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他抬起头,面红耳赤,强作镇定:“是这样的,我刚在洗手间,觉得你们家纸巾跟外头很不一样,很厚实,又不掉屑,很适合拿来擦东西……”
颜如玉看看纸巾,又看看他,面色更加一言难尽了。
还得是颜老头,见惯场面,善解人意,给了他台阶下:“没事没事,库房多的是,当初定了不少。你要是喜欢,阿玉啊,待会记得给陈琮拎两提……”
***
肖芥子送完陈琮,先去租车公司退了车,办好手续之后,一路溜达回来,路上还买了绘图本、笔袋,以及铅笔橡皮什么的。
今时今日,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是个设计师了。
她在“无欲.有求”附近,找了家咖啡馆,
为自己点了份小吃,给陈琮要了份外带的咖啡,然后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店的正门。
挺好,边画图样边等吧,两不耽误。
肖芥子打开绘图本,先在中央画了个小圆圈,当是那颗石榴石。
她在手机上搜了,好像业内在镶嵌珠宝时,特别偏爱“花”这个概念,要么一枝独秀,要么团花锦簇,大概因为消费珠宝的大多是女人,而“女人如花”吧。
但陈琮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如果是她戴的饰品,她多半不会选花,可能是因为,花开易逝,花朵都太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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