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话犹如滚滚惊雷,毫无征兆地砰然炸开。

阿云不可思议地愣在原地,眼珠子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十几个回合,才如梦初醒,放下烛台,连滚带爬地逃离静寂无声的神殿。

“阿姐,我去给你们拿些果子吃,你们继续!”

偌大的神殿,回响着阿云的余音。顷刻间,除却头顶那尊早已色彩斑驳,残缺不全的观音像外,殿内只余沈怀珠和对面笑眯眯的青年。

青年自称姓陆,家中行三,还有一位刚过门的新婚夫人。

对于他家住何方,亲人名姓,则是一概不知。

种种迹象,同医卷上记载的失忆症几乎一模一样。

远处出来鸡鸣声,天边泛起沉闷的灰青色,雪花飒飒,蛛网乱摆。越发多的雪粒子随风钻进来,打灭仅有的一支蜡烛。

女子率先打破沉默。

“陆三公子脑子摔坏,怕是不好医治,若想治好,出三十金的诊费,我或可一试。”

收回匕首,怀珠擦干净刀刃上的淡淡血痕,又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瓶扔进陆三的怀里。

她自然不信陆三的失忆症,之所以肯留下他,是想瞧瞧他究竟想做什么。

见他捡起瓷瓶,放在手里仔细打量,怀珠凉凉补了一句,“有毒,见血封喉。”

听闻此言,陆三勾唇,慢悠悠地打开瓷瓶,倒出些鲜红如血的液体,“啧”了一声,抬手涂在颈侧渗血的部位,“这药做的真是别具一格,夫人巧思。”

他抬眼,定定地盯着面色不虞的青衣女子,他几番试探,确认她并不擅长打斗,与过往那些身手敏捷的探子截然相反,再次印证他的推断。

何况她的戒备心极强,一旦靠近,就会下死手。

此刻天光已然大亮,天地间冷肃雪白,门外忽然传来细小的窸窣声。

小小的脑袋自门后探出来,眨巴眨巴大眼睛,讨好道,“阿姐,外头下雪,有点冷。”

怀珠恍若未闻,从包袱里取出几支长香,点燃插/进观音像前,锈迹斑斑的香炉里,双手合十,闭眼不语。

阿云见状,乖乖走进来,跟在她身后,朝着观音像默默磕了几个头。

“行医之人,还信鬼神之说?”陆三起身,拖着半湿透的衣裳,踱步到观音像边,环臂倚着莲花座,好整以暇地看向虔诚焚香的两个人,微微挑眉。

“信或不信,与你何干。”怀珠闭着眼睛,不悦开口。

香炉里烟火袅袅,盘旋在半空,攀上观音像的肩头,缠绕着,慢慢消散。

拜祭结束,怀珠拾起案头的半卷医书,又仔细检查过针灸布包,一并放入药箱。她今日要出门看诊。

她专注备药,完全没注意自书卷内掉出来一枚金线绣的荷包。

陆三目光掠过滚在香灰里的荷包,看清上面绣着的花色,他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偏过头,看向门外皑皑白雪。

绣花荷包常见,可这枚荷包却不常见。

从花色、绣线,到布料,都不是寻常人能佩戴的。

眼看怀珠准备妥当,就要出门,陆三立刻抬脚跟上,刚走出几步,就见女子顿住脚步,回身打量他一眼,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陆公子穿这身衣服上街,恐怕又得躺一次乱葬岗。”

阿云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陆三垂眸,身上的囚衣本就是脏的,乱葬岗滚了一圈,药汤泼了一遭,红一团黑一团,湿乎乎贴在身上,活像刚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索命的冤死鬼。单凭大大的一个“囚”字,就足以令官差衙役真正抓他进一回大牢。

今日是上元,满城欢庆,多数门户都忌讳求医问药。能在此刻找大夫的,八成是要命的急症。而穷苦人家请不起郎中,富贵人家不找胡子花白的坐馆老头,偏找一位栖居破庙的医女,更是有意思。

“夫人是在心疼我?”

空气一瞬凝滞。摇摇欲坠的半扇门,在这个静谧的当口,终于支撑不住,砰地掉下来,扬起厚厚的尘烟。

陆三:“……”

另一头的官驿里,扶影正专心在书房为公子整理卷宗,忽然听见院里传来阵阵吵闹声。

“裴少卿,裴少卿何在?下官孙玉德求见。”被一众侍卫拦在门外,大声叫唤的人正是鄞州的父母官,知府孙玉德。

裴容青一行人初到鄞州,他就寻遍各种借口求见,通通让扶影挡了回去。此次登门,再无圆滑虚伪的恭维,单看他不顾体面,焦急喊叫的模样,就知道他是走投无路,惊恐万分。

官驿位于城中西南角,和府衙正好处于鄞州的各自两端,说远不远,说近也是不近的。这么一大早赶来,恐怕是发生了足以让这位知州大人魂飞胆颤、无法决断的大事。

厅堂内,孙玉德坐在下首,哆哆嗦嗦接过扶影递来的热茶,艰难开口道:“裴少卿,出、出事了!”

平日处处官老爷派头的人,狼狈地缩在椅子上,灌下些许茶水。

来的匆忙,他甚至顾不得穿上官袍,只着中衣,打着赤脚,披着一件狐狸毛大氅,望向裴容青的目光,仿佛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想要抓住。

而孙玉德口中的“裴少卿”,则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才出声劝慰道:“孙大人你先擦擦眼泪,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折扇不离手的陆清执。

他换上一套绛红色的圆领袍,金冠束发,一应装扮都比照着裴容青还原,乍一看和裴容青当真有五六分像。

孙玉德从未见过裴容青,自然不知真假。何况自踏进鄞州城开始,明面上的裴少卿,一直是由陆清执所扮。

“那些举子的魂灵,真的,真的回来索命了。”

“举子?什么举子?”陆清执故作惊讶,问道。

“裴少卿,您就别逗下官玩笑了。昨个夜里,府衙门前忽然现出几十架森森白骨,穿的衣裳和死了的举子一模一样啊!国舅爷该不会……”凶多吉少这四个字,孙玉德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不是皇后,而是徐贵妃。

徐贵妃的兄长乃是内阁次辅,膝下只有一子,唤作徐正。

前些日子无故失踪于鄞州闹市,至今未归。

次辅忧心忡忡,贵妃心急如焚,陛下命裴容青前来寻人,特赐数十金羽卫跟随协助。

鄞州近玉京,民康物阜,花团锦簇。因地理位置特殊,半环绕于玉京外围,形同宫城内外,是许多人进京的必经之路。

比起玉京的富贵迷人眼,鄞州相对朴素,物价低一些。许多进京赶考的举子为节省些银两,会落脚于此,待科举正式开考前,再前往玉京城。

下狱受审的这十五个举子便是如此。

寒冬腊月,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却不约而同住在同一家客舍,整日凑在一起温书备考,吟诗作对,这原是再寻常不过的。

忽然有一日,客舍闯入一队家丁,为首的是个珠光宝气的富家公子,满身的绫罗绸缎,他取出几张宣纸,问清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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