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睁开双眼,外面依旧下着大雪。
他蹲在天桥的桥墩下,冷眼看着路过的行人,那个带着毛绒帽的女孩看了他一眼,受到惊吓一般迅速逃开了。
恶臭,难以忍受的臭味从四面八方包裹了他。天桥的那个乞丐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他不想挪动,也不想招惹新的麻烦,只好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瞪着乞丐。
天气似乎要变化了,落在雪上的声音渐渐重了,也许是下起了冰雹,或者是雨夹雪。
怎么回家?他已经思考这个问题许久了。自从离开那个鬼地方,他或是四处向人打听,或是凭着自己的方向感,跋涉了不知道有多远,终于在这个城市停了下来。
“最近快过年了,嗯,我什么时候回家?”他听到一个男人打电话的声音,离自己很近,也许就在旁边。“唉,瞧你说的,我一个开火车的需要什么假期……别人也要坐车回家过年。不说了,拜。”
火车?男孩低着头思考,也许自己可以扒火车北上,而不需要长途跋涉。这样不仅能节约很多时间,同时也能省□□力。
他摸到了火车站,准备扒货运火车。夜晚的火车站很安静,只有猫头鹰稀稀落落的叫声。他偷偷溜到发车的地方,找了一辆去京畿的火车。
其实男孩已经好几次这么干了,但每次坐到半路就会被人发现,并被赶下车,不被送去拘留所或少管所已经算比较幸运的了。
男孩用能力撬开了门,接着小心翼翼地复原,心安理得地在快递箱里睡了一夜。即便有些难受,无论如何,也都比在外面睡得要好。
蚊虫咬啮的滋味,时刻担忧野兽袭击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
醒的时候列车没有到站,他偷偷拆开了几个快递箱,里面有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下几罐八宝粥和几包火腿后,男孩觉得这里宛若天堂。
没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他只是顺从活下去的本能。
吃饱喝足后,男孩决定跳车,他感到火车的速度变慢了,如果不下车的话,被人发现会很麻烦。
他用能力打开这节车厢的门,像进来时那样,他在这堆快递中找到了一件羽绒服,把羽绒服垫进一个大的快递箱里,将箱子推到门口,自己钻了进去,接着晃了晃,把自己从火车上摔了下去。
快递箱撞向一个树木丛生的小山坡,男孩眼前有些晕眩,耳边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叫,喉管深处有铁锈味的液体上涌,他生生抑制住了这种呕吐感,带上破烂的纸皮,穿上羽绒服,沿着铁路走向目的地。
纸皮可不能弄丢,这是他今晚的床铺。
快到市区内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男孩只好把纸皮扔下,加快脚步,心里想着今晚去什么地方留宿。
雪越下越大,天也快黑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雪面上,男孩的脚已冻得发紫,他的鞋早就跑坏了,只剩下一只穿在脚上,摇摇欲坠的。脚上新伤与旧痕交织,血应该被雪冻住了,他想。心里莫名的有些伤感,又有些快乐。
前方走过一个女孩,大约十多岁光景,她撑着一把纯黑的大伞,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敞穿驼色的羊绒大衣,蹬着一双长筒靴,边上有一圈白色羊毛。
男孩有些恍惚,他向前走了两步,却脱力摔倒在厚而软的雪地上。
“梅……”他用尽剩下的力气喊出那个名字。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完全陌生的脸庞上带着冷漠。他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夕阳中那女孩的双眼那样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澄澈而明亮,让他想起了山中盛开的白梅。
男孩终于失去意识,闭上了双眼。
那个女孩看到自己的话,会困扰的吧,他想。
元初弦看着倒在一旁的男孩,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用手去试探他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总归还是有的,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
元初弦刚刚从心理医生那边回来,这是自秋天以来,她换的第九个心理医生了,一方面有居住地变动的原因,另一方面,不少疏导过她的心理医生,都主动请辞了。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对元初弦进行了催眠后,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惊恐,以及痉挛。元初弦不知道晚照对他们做了什么,但极为肯定的是,这些医生对此缄默,甚至连南映葵都没有告诉。
或许是这个原因,南映葵更加确定,元初弦应该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加大治疗。但南季青的意见是顺其自然,毕竟“心理医生都是些没用的玩意儿,要是疏导有用的话,就不会发生战争了”。
元初弦没有和南映葵讲,她很赞同这位表舅爷的话——晚照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好像要把她杀了一样,不是大吼大叫,就是摔东西,跟个不理智的小孩一样,这几个月,她都快免疫了。要是疏导有用,晚照就不会那么暴躁了,说不定两人还能当好朋友。
今天她的心理医生告诉她,不用去了,还坚持说她根本没病。
元初弦有时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个变态杀人魔小孩。
附近没有人,她正好也没带手机,只能背起男孩,试图把他搬运回酒店。
这几个月她的身体锻炼得宜,已经能够试着去酒店的健身房举铁了。
再说,男孩也不重,轻的和小猫似的,在她背上发着抖。
元初弦搀扶着他进了房间,让他平躺在沙发的美人榻上,屋内开了暖气,男孩很快就不抖了,但双目仍然紧闭。
南映葵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听见外面的响动,知道是元初弦回来了,便打开门。
没成想,便看见元初弦正在给一个陌生的男孩盖上毯子。
“你捡了个啥玩意回来?”南映葵一头雾水,“我是有钱,但也不要什么都往回捡啊喂!”
“可是我感觉他挺可怜的欸,倒在我面前了,我总不能假装没看到吧。”元初弦说,“而且他身上受了很多伤,现在应该有些低烧。”
“你多给他盖几层被子,我去煮一点姜汤。”酒店内有自带的厨房,元初弦熟练地打开电磁炉,烧水,切了几片昨天做饭剩下的生姜,加到锅里,又加了点红糖。
南映葵看着自家小孩勤劳的样子,丝毫没有作为成年人的愧疚之心,她走到元初弦身后,摸了摸元初弦的脑袋瓜——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不少,摸着像一匹柔软的绸,“宝贝,你有救人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只不过我们一旦把他安置好,我们就得跟他saygoodbye了。”
“为什么?”
“没有灵能的普通人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能让普通人了解我们的世界。他们会惧怕我们,会用暴力来应对他们的无知。”
元初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但是,万一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怎么办?”元初弦多嘴一句。
南映葵哽咽:“……哪有那么巧?我找了一年多还没找到,你大马路上随便就捡到了?”
元初弦噤若寒蝉。
南映葵摸着下巴,沉吟半晌:“……不能真是吧?不行,这个我也要比对一下资料。”
她拿出手机,认真地比对男孩的脸和照片上的小孩,别说,眉眼还真有几分相似。
小孩这种东西一天一个样,南映葵手里的照片都是好几年前的了,保险起见,她决定拔男孩几根头发回去做亲子鉴定。
收集完头发,她叫了个上门的快递,快递送出去后,她伸了个懒腰,转身看向身后正在给男孩喂药的元初弦,“我出门一会。”
“好。”元初弦点点头。
终于能瞒着这孩子抽一根了,南映葵松了一口气,走出酒店房间。
门一关上,元初弦的手却忽然被攥住了,一块玻璃抵在她的喉咙上,映入眼帘的,是男孩凶神恶煞的脸。
“你们是谁?有什么企图?为什么知道灵能者的事?”
元初弦被这样威胁,却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该说不说,这几个月她被晚照三番五次骚扰,早就练就了一颗定海神针般的大心脏,见怪不怪了。
“你笑什么?”男孩蹙眉,似乎是觉得自己不够凶恶,更加用力地扭曲面部,但似乎完全起了反效果,元初弦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许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元初弦连连摆手,“你是灵能者吗?”
“跟你说有什么用?”男孩鄙夷地扫她一眼,“你连灵能都没觉醒。”
啧。元初弦按下想要暴揍他一顿的想法,反复告诉自己这人是个病号,实在是不好出手。
她半是哄骗,半是劝诱地开口:“我姐姐是个好人,你别瞎说。”
“好人?”男孩冷笑,“给自己贴个标签就算好人了?”
“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我,我很难过的。”
元初弦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这招果然有用,她感到男孩的手似乎有些动摇,于是反扣住他的手,一个重心不稳,竟然将男孩推到在沙发上。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发现男孩的眉眼居然有些精致,抛开他显然好几天没洗脸不谈,男孩长了一张十分优越的脸,一看以后就是帅哥的料。
她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但男孩显然把这当成了元初弦对自己的挑衅,下一秒,两人便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初弦,我回来了……”
南映葵的话刚说到一半,硬生生地堵在喉咙。她刚推开房间门,眼前的一幕便让她瞪目结舌,自己收养的那个乖巧的小女孩,此时完全不顾形象地和她刚捡的男孩扭打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她完全没想到更深层的原因,还以为是两人因为争夺什么玩具在打闹,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什么想要的和我说,我去给你们买。”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男孩终于瞅准时机,逃向房间的角落,他揉着被攥红的手腕,撂下狠话,“我警告你们,我……”
他突然哑火了。
南映葵抓着他的后领,轻而易举地提溜起这个不断挣扎的猫崽子,把他放回沙发上,“病号就好好静养啊,打架算怎么一回事?”
元初弦在一旁看热闹,瞅准时机告状:“葵姐他超级讨厌,我明明只是帮他盖毯子,他就威胁我,还说我们是坏人。”
南映葵一听,勃然大怒:“居然敢欺负我家初弦,真是胆大包天。”
男孩脸色铁青,他终于找到机会,挣脱开南映葵的控制,一个打滚,撞到旁边的布艺沙发角,龇牙咧嘴。
“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吧?”男孩像只发怒的小猫,对着面前的大人张牙舞爪,“你们上面的命令是活捉我,对不对?”
“……谁知道你哪来的。”南映葵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小崽子,识相点就乖乖跟我回禾水,我还能给你安排个好点的住处。”
“确定不是我给你安排?”男孩笑,“我是当今南家少主,南胤通之子,南流景。无论如何,都是极为珍贵的宗家血脉,岂是你这种外室能染指的?”
南映葵:“……”
坏了,这是真捡了个祖宗回来。
由于宗家血脉珍稀的缘故,若非罪大恶极之人,都有一张堪称横行霸道的免死金牌,也就是说,即便南胤行没有失败,变法成功,不到迫不得已,也不能杀了曾经的“太子”。
更头痛的是,“诊断”居然没有半点示警的意思,也就是说,男孩说的,是百分百的真话。
不过,南映葵可不会被小孩的这几句话唬到,再说,家族发布了悬赏,谁找到这孩子,年终奖多给30万呢。
她眯起眼,笑容越发可掬起来,南流景在她眼里变成了个行走的支票,“哈哈,瞧你这话说的,我爸和你爸还认识呢,我爸叫南季青,论辈分,你还得叫一声舅爷呢。——是不是该叫我小姨,我出去的早,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南流景愣了愣,趁他走神的间隙,南映葵又补了一句,笑意盎然,“来,叫葵姨,听话。”
男孩嘴硬道:“我才不叫!鬼知道你是不是南家人,我可不想叫你。”
南映葵叹了口气,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里面的证件,一张厚薄适中的防水纸,照片旁戳着金色的火漆印,边框修饰着繁复的花纹:“灵守证,名字写了,南映葵,就算没见过我,也该知道我是谁吧?”
“你是南映葵?”南流景皱眉,“就是师兄说混世魔王的南映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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