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段怀容方才差人将药方送与秦玥澜,秦独便来敲了门。
他们在侯府里,着实不便同居一室。
“我出去一趟。”秦独立在门口,一身黑色的长衣简约肃静。
段怀容扫量一眼,觉着如此穿着不像进宫,于是问了句:“去哪儿?”
“去给我墓前看看我爹娘,今天是我爹的忌日。”秦独如实答着。
段怀容心脏收紧一瞬,一时无言没了下句。
可秦独好似偏在等一句话。
“我随你一起吧。”段怀容看得出,秦独想他一起的。
果然,秦独松了一口气,欣然点了点头。
秦家的陵园在京郊一处视野很好的山上,可眺望京城方向。仿佛那些故去的人,依然在日夜不息地守望。
秦独的父亲母亲葬在了一处,四周干净整洁,只有零星的新落的黄叶。
“你时常来吧。”段怀容问着。
“嗯。”秦独在这里格外缄默沉静:“其实,我每次出征前都会来,因为不知道哪一回便是最后一次了。”
段怀容呼吸滞了一瞬。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秦独的生命是如此的朝不保夕。今日可能在这里祭拜,明日可能便也在这里了。
“这里葬着开国以来秦家二十七位先祖,其中有九位都是战死在战场上的。”秦独说着。
段怀容放眼看去。
要知道这里还葬着妻妾女眷,合算下来秦家有一大半男丁都是战死在疆场上的。
他身上因震撼不住地升起寒意,但心底却热血沸腾。
秦独细细清理着墓前地落叶,低头自顾道:“后来时局不好,自我祖父开始便常年奔走于战场,无暇顾及封妻荫子。直到年过三十,才遇良人诞子嗣。”
“其实我有个伯父的。”秦独示意了一旁的另一个墓碑:“不过说是我还未出生时便战死在了荆州,我未曾见过。”
段怀容目光跟随,眼眶和鼻腔一起酸热。
秦独起身正立在父母碑前:“秦家虽然人丁不如之前兴旺,但好在还有人活着。”
说罢他端正跪下去,向自己父母拜礼。
还有人活着…段怀容不觉得这是什么幸运的事,反倒是个凄凉的悲剧。
一代代忠勇无双的人,都将鲜血性命献与这片土地,如今在天有灵会不会痛心疾首。
他心生悲怆,同秦独一并跪着,拢袖颔首。是拜秦独的父母,也是拜这里所有的忠魂。
秦独在父母的碑前呆了一刻钟,什么都没说,或许是陵园肃穆,令他说不出太过思念的言语。
……
九月二十九,已经是秋末了。秋风一起金黄的叶子便哗啦啦地铺洒,在阳光里闪烁纷飞。
段怀容披了件天苍色的暗纹的白绒斗篷,面庞笼罩一层光辉,扯动缰绳转身时,被风卷动起发丝。
旁边的秦独与他并肩,一身束腰紧身的暗色锦衣,文武袖下有薄甲护身。
两人乘马离开京城,去往豫州最南边与荆楚交界之地,在那里筑起一道防线,防止南蛮攻破荆楚后直入中原。
段怀容很清楚,现在的魏朝已经力不从心,正在暗中放弃边缘的州县。就像冀州往北的三州战火横生,庆州岌岌可危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次让秦独坐守豫州,恐怕就是想放弃荆楚了。
着重守住京城四周的临近州土,免得被外敌直捣皇城。
两人到豫州时,赶上了十月的第一场雨,而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凉。
北燕不肯善罢甘休,经过半个月的休整卷土重来,十月中旬已经在北面大肆铺开兵线,并州、冀州以及岭州边界皆燃战火。
东西海两州见状已不能安坐,三五日便纠集了兵力,似有趁乱而起的意思。好在驻守的北安军压制,段怀容又令樊无镇游说,这才勉强压下。
但也安定不了太久。
西边的游族一直未停了袭扰,尤其是在京中交易军事信息被戳破后,大有一不做二不休之意。
加之近些时候燕北气势正盛,他们狐假虎威竟一口气对庆州发起了四次进攻。
荆楚那边南蛮还在往前线调兵,未有什么大动作。
唯一令段怀容能安心的,是庆州、岭州及江南一带的岭州义军愈发壮大。尤其是在庆州,经过数月发展已经重新举旗,初具当年规模。
岭州一带,樊无镇也在重新召集当地义士,名声大噪。
十月底时魏土内外已经一片动荡,天下初有分裂之势。
十一月初,豫州下了雪。不大,只是纷纷扬扬地给万物盖了一层白色。
军帐的帘子掀开,冷风吹透了炭盆的温暖,扑到案前段怀容的脸上。
他们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北安军对荆楚严防死守,秦独时常要巡营。而他则以清晏楼和户部乔谨为眼线,一直关注着京城的动向。
“回来了?”他只听脚步声,便知道是秦独。
秦独没言语,只把被风雪冻得发冷得手往段怀容耳后脖颈处贴了下,看人一个激灵后得逞地笑了笑。
“多大的人了…”段怀容无奈嘟囔一句。
明明他才是小几岁的人,怎么性子反倒是反过来的。
秦独顺势坐在人身边,不甘心道:“哪像你啊,比太师还稳如泰山。”
说着,他又要将凉手伸去,不顾阻拦地逗闹,直到把段怀容逗得终于笑起来才算作罢。
段怀容笑起来,清朗的脸上便多了些十九、二十岁该有的少年气,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你快别闹了,赶紧看看这个。”他把秦独的手压下,迎面递过去一张信纸。
秦独定神看了看,慢慢蹙起了眉:“曹重挪用银子了?”
“嗯。”段怀容答着:“乔谨送来的消息,朝中拨了十万两赈灾银给冀州修缮房屋、兴修水利,曹重做假账,多支了两万两出来。”
“等到这十二万两银子被运向冀州,他在半途让人做手脚把两万两分出昧下。”
“如此一来,抵达冀州的依然是十万两赈灾银,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秦独痛心,却又无可奈何,骂了句:“老匹夫。”
“劫来充军资可好?”段怀容盯着生闷气的人,说得饶有意味。
秦独以为听错了,迟疑地抬头,思索了半晌:“什么?”
段怀容笑笑:“等到曹重的人在冀州拿到两万两银子,我们半路截胡。”
“这些钱用于充盈军资,或者买些衣食救助百姓,比供他声色犬马好得多。”
秦独眨了眨眼睛,这件事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一时不知道该同意或是不同意。
他没做过劫官银的事情。
但不可否认,这笔钱确实不该被挥霍。
“那…”他一时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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