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刚开学那段时间,安珏家里异常安静。

这份静蔓延到了整个小东巷,邻里虽然爱嚼舌根,却都知道安珏到了高三,平时切菜做饭的声响也压了下来。

周六上课,晚自习的时间拉长,安珏几乎没什么在家的时间。

晚饭也不在家吃,奶奶却每晚都给做宵夜,宵夜也是沉默的。老人把碗放在安珏屋门外就走。有时她能听见奶奶的叹气,有时没有。

但不管安珏什么时候出来拿,碗永远是热的。

说到底,父母去世的时候安珏还不到六岁,失去他们的岁月远远长过拥有的,记忆早已模糊。

但正因如此,过去她对父母的印象,也不会因为现在得知什么而改变。

记忆里爸爸是爷爷的年轻版,醉心机械沉默寡言。安珏和妈妈相处的时间更多,完全是全身心的依恋。那时她最开心的事,就是听幼儿园的小朋友夸妈妈像仙女。

后来仙女真的回到了天上,而她成了遗留人间的弃儿。

她最爱的妈妈,真如俞冠所说,对不起过爸爸吗?

安珏不敢想,又偏会去想,想到最后却是袭野那句话——那又怎样?

就算是真的,也不构成爸爸伤害她的理由。

这天安秀云来小东巷,做了一桌子好菜,在安珏面前笑得过于频繁:“姑姑最近忙昏头,都忘了我们玉玉的生日。礼物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奶奶也小心地劝:“之前你用的小灵通坏了,这是你姑特意去嘉海的百货公司买的。”

安珏低头坐在一边,没有收,收了就好像认下父系亲属对母亲的指控。

她定了心念,旧话重提:“姑丈说的事,是真的吗?”

姑姑的笑容噎住了,恐惧在打嗝:“玉啊……”

安珏盯着她:“是真的吗?”

““是。但你听姑说,当初的事,你爸妈都有错。你妈妈寻常日子过久了,可能有点后悔,才会一时糊涂受别的男人怂恿,想离开潭州。你爸听到消息去追,也是一时冲动,才发生了意外。肯定是那男的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你爸爸。他过去可是和人吵架都很少啊。””

“不会吵架,但会犯罪是吗?”

“玉玉,你不能这么说你爸,他是太爱你妈妈了才会这样。而且那时现场只有他们三个人,发生过什么,连警察也说不清楚。那些报纸电视台,观众爱看什么,他们就瞎编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要美化占有欲和控制权?

如果爱会让人感到痛苦,那就不是爱。

难怪北京的外公外婆从来不露面,过去只以为二老不赞成爸妈的婚事,连带着不喜欢她。现在看来,他们没把爸爸一家告到倾家荡产,已经算看在外孙女的份上网开一面了。

也难怪,爷爷生前是高级工程师,奶奶每月拿到的抚恤金不算低,为什么她还要年年申请贫困助学?当初那个案件,死者的赔偿,原来是要她们来承担。

人死债消,活着的人却要承受纵深的伤痕。

当安秀云把话说完,安珏并没有预想中那样反应激烈,只是点头:“我知道了。”

奶奶更担心了:“玉玉,都是我们的错,你不要往心里去,现在是高三……”

安珏打断:“奶奶有什么错?”

老人愣了下,看了眼安秀云,后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奶奶没错,姑姑没错。做错事的不是我们。”她抬起脸,这时才能看到泪痕,“赔偿我们一定要还完,但这件事,以后再也不说了。”

奶奶半天没反应,许久才不住地说:“不说,以后都不说了。”

安秀云也是笑不成笑:“你真这么想?这么想才对。玉玉,我们最后一年静下心,什么都别想,好好考,大学学费姑姑来出。”

安珏没接话,想了想才点头:“那把手机退回去吧,上了大学,还要花姑姑好多钱。”

安秀云看了眼奶奶,“哎”了一声,到底同意下来。

学校从九月开始月考改为周考,不断翻新的总分像华尔街证券交易所的大黑屏,抬头一片绿地,再创新低。

难为倪稚京都唉声叹气起来:“还以为高二下已经够难了,结果只要肯吃苦就真就有吃不完的苦,好打击人信心哦。”

杨皓原摆出一张拈酸吃醋的苦瓜脸:“你怕什么?高考砸了也能出国。”

“我才不出国,姐妹在哪我在哪。”倪稚京转身撩了把安珏的头发,“怎么又在发呆?最近状态不太对哦,出什么事了?”

安珏心口一揪,连呼吸都停了几秒。

父母的事,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坦白。万一倪稚京和她生出疙瘩,她这高三就真的难过了。

倪稚京面孔后仰:“该不会篮球队去打耐高这些天,你犯上相思病了吧?啧啧。”

两权相害取其轻,安珏承认道:“是呢。”

倪稚京狂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受不了受不了,一会儿下课手机给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治病吧。”

袭野出发去打比赛前,安珏一再和他强调不要买手机,有事她会用倪稚京的手机告诉他。

而事实上就算没事,他也会每天定时打过来,说点漫无边际的话,试探她的心情。

交叉淘汰赛程过半,昨天卓恺还和倪稚京说,现阶段他们积分排第二,但后半程对手弱,看来拿个全省前三不成问题。

说完两边手机同时转交,倪稚京笑眯眯地托腮旁观,安珏含着眼皮接过,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基本都在“嗯”,但就是“嗯”得很温柔,很特别。

今天电话迟迟不来,倪稚京下课后打开手机的来电记录,还是没有,遂点开□□空间漫无目的地看。

不知看到什么,她“嘁”了声。杨皓原瞥过去,眼前一亮:“嗬,这照片人山人海的,叶大明星去了耐高赛现场?诶,她拍校园剧的取景地就在那。”

倪稚京没好气:“无语,她不在剧组里好好打磨演技,去给比赛添乱是吧?”

“哎呀,宽容点嘛,明中本来就有组织后援会,郑卉也去现场帮忙拍照了好吧?再说明中几时出过这种明星,抛头露面也是给潭州长脸。搞不懂她为什么不直接去嘉海发展,该不会真因为袭野才留在明中?”

“耗子,你有点社会常识行不行?她留在潭州才能众星捧月,去到嘉海遍地公卿,她家那S级大奔都是别人司机专属,谁在乎啊?”

“有道理喔。就像中学才有什么校花校草,到了大学,谁认识谁啊。”

安珏原本专心誊抄错题,直等到二人讨论完毕,才小声问倪稚京:“电话?”

“还没打来。”倪稚京纳闷安珏从来没主动问过,想了想前因后果,“嘿嘿,叶亦静去看袭野比赛,你紧张了?”

猜也猜到安珏肯定会说“哪有”,谁知她点头:“嗯。”

倪稚京心道袭野真是有手段,都能给安珏这种清冷挂腌入味了。旋即咳了两声:“你真要紧张的话就直接跟他讲呗,男生都是榆木脑袋。你一天到晚电话里嗯啊嗯的,皇帝朱批‘知道了’还有仨字呢。咋的,你是皇帝他妈,要垂帘听政啊?”

安珏笑了下:“知道啦。”

晚自习前,手机终于响起。

倪稚京看了眼时间,直接把手机交给安珏:“今天晚了,我和卓恺就不给你俩打掩护浪费时间了。十五分钟,速去速回。”

电话在鹏程楼斜后方的地理知识角接通,知识角被包在浓密的花木里,俨然一处原始森林,算得上秘而美,就是蚊虫多且毒。

常有小情侣躲在这里约会,安珏来这里接电话,也是藏木于林。

袭野今天在省北比赛,举办地是一所国际高中,他说露天泳池很大,连锁便利店也开在校区里,更像大学。

食堂是自助餐,各种菜系都有,有道焖罐肉的味道很好,她应该会喜欢,因此提议:“等下次校园开放日,我陪你过来尝尝?”

安珏没说好不好。

自从对着袭野自我剖析过后,她的话就少了很多。

决定做什么事,哪怕小事,也下意识地衡量再三。

啪啪不止的打蚊子声中,男生低沉的声音传来:“还在听吗,安珏?”

“嗯。”

其实听到他的声音,安珏就会心定。

袭野却担心自己说话无聊,更担心别的:“出什么事了吗?”

她习惯性地想说“没有”,可不知怎么的,又“嗯”了声。

“身体不舒服?家里的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因为你。”

手机那边还有球鞋摩擦在木地板的噪音,两边同样很吵,而两个人的心都静了一拍。袭野快步走进更衣室,四周无声,低声问:“我怎么了?”

安珏怏怏的:“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打来呀?”

“检票口人太多,清场就花了两个多小时,打完比赛才晚了。”他从抱怨中感受到她的在意,不由轻笑,“下次提前和你说?”

可她听到他的笑,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校花去看你比赛,你就这么开心?”

“谁?”他似乎在喝水,吞咽声很明显,含糊地反问,“叶亦静?她怎么来了?”

“要不然为什么检票口人满为患?你还装傻。”她醋味冲天,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胡搅蛮缠,“你果然觉得她是最好看的。”

“你不说名字,我只能猜。确实听别人说过校花不校花的,但我没这么觉得。而且赛前我在热身,没注意别的事。”

虽然知道袭野肯定没撒谎,但安珏其实只是想听一点好话。

可他这干巴巴的解释,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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