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凝固。
空间，也似乎被抽离了所有的声音与色彩，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灰白。
夜宸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看着那张从黄金面具下，缓缓显露出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苍老面容，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被瞬间抽空了。
爷爷？
怎么会……是他？
那个在他记忆中，最慈爱、最威严、最受整个影宗尊敬的大长老。
那个在他父母双亡（他以为）之后，本该成为他唯一依靠的亲人。
竟然，就是那个屠戮了他整个宗族，那个让他背负了十数年血海深仇的……幕后黑手？
不……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夜宸的大脑，在一瞬间，彻底陷入了空白。他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残酷到极致的事实。
他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幻觉。
是这个老怪物，用某种诡异的魂技，制造出来迷惑自己的幻觉！
“……你不是他。”
夜宸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干涩的、破碎的音节。他那双因为震惊和绝望而变得空洞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对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变成他的样子？”
然而，那个被称为“长老”的老者，在面具掉落，身份暴露之后，却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夜宸，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贪婪，有狂热，有惋is，甚至……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类似于“亲情”的怜悯。
“我的好孙儿。”
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血脉的熟悉感。
“这么多年不见，你长大了。也……变得更强了。”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将‘天光暗影’武魂，觉醒到‘魔神’的形态。看来，你的‘暗影’本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纯粹，更加完美。”
“很好，很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充满了赞许的笑容。那笑容，配合着他那张苍老的、本该慈祥的脸，显得无比的扭曲与恐怖。
这番话，像一柄无情的重锤，将夜宸心中那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地，砸得粉碎。
是他。
真的是他。
这个世界上，知道“天光暗影”，知道“魔神形态”，知道他“暗影本源”的，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早已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影宗最核心的成员了。
而眼前这个老者，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为……为什么？”
夜宸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颠覆，然后，无情地碾碎。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可都是你的族人啊！你的儿子，你的儿媳……那也是你的亲人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要毁了影宗？！”
他声嘶力竭地质问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般的悲鸣。
“为什么？”
大长老听到他的问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癫狂的、充满了偏执与野望的狂热。
“因为，他们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货！”
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影宗，拥有着整个大陆最独一无二的、传承自上古神祇的‘天光暗影’武魂！我们本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成为真正的‘神’！”
“可他们呢？！”他指着脚下这片土地，激动地嘶吼着，“他们却满足于偏安一隅，守着那可笑的祖训，将这至高无上的力量，隐藏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里！这是对‘神’最大的亵渎！”
“我劝过他们，我警告过他们！我告诉他们，武魂殿的教皇，已经向我许诺，只要我们影宗愿意归顺，他将倾尽整个武魂殿的资源，来帮助我，完成那最终的‘神降’仪式！”
“可他们，却将我的话，当成了疯言疯语！甚至，还要废除我大长老的身份，将我囚禁起来！”
“一群愚不可及的、该死的叛徒！”
他的情绪，越说越激动，那张苍老的脸，也因为疯狂而变得扭曲。
“所以……”他看着夜宸，眼中，再次燃起了那贪婪的火焰，“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清理’门户。我取走了他们身上，所有驳杂的‘影’之力量，将它们，与我自己的‘光’之本源，融合在了一起。”
“而你，”他伸出干枯的手指，遥遥地指向夜宸，“我的好孙儿。你，是我留下的、最后的‘祭品’。你身上，流淌着最纯粹、最原始的‘暗影’神力。只要……只要我吞噬了你，将你的本源，与我的力量，彻底融合。那么，光与影，阴与阳，就能在我体内，达到最终的平衡！”
“届时，我将超越所有的封号斗罗，超越所谓的‘教皇’，成为这片大陆，数万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
听着他这番丧心病狂的言论，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即便是独孤博这种杀人如麻的老怪物，此刻看着眼前这个陷入癫狂的老者，眼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而秦明，在听完这一切后，心中的震惊，早已被无尽的愤怒所取代。
他看着那个跪倒在地、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剧烈颤抖、几乎要崩溃的少年，他的心，像是被刀子，一刀一刀地，反复凌迟。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夜宸身上那份深入骨髓的孤寂，究竟从何而来。
明白了夜宸为什么，从不相信任何人。
明白了夜宸为什么，会将自己，包裹在那么厚的、冰冷的硬壳之下。
因为，他唯一的“亲人”，却是他最大的“仇人”。
他唯一的“归宿”，却是他噩梦的“源头”。
这种被至亲背叛的、足以将人彻底逼疯的痛苦，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少年，竟然，独自一人，背负了整整十六年！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暴的怒火，从秦明的胸中，轰然燃起！
他不管对方是不是封号斗罗，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杀了眼前这个，老畜生！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老混蛋！！”
秦明发出一声怒吼，不顾自己身上的重伤，强行催动魂力。烈焰苍狼武魂，再次燃烧起来！
然而，他还未冲出，一只冰冷的、颤抖着的手，却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是夜宸。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让他感到恶心的“爷爷”。
他只是转过头，看着秦明，那双空洞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眸，第一次，主动地，迎上了秦明的视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仇恨。
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一片，比死亡，还要更令人心悸的、彻底的死寂。
“秦明。”
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不是“秦老师”，也不是“赤锋”，而是，秦明。
这是他四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
秦明的心，猛地一颤。
“……带我走。”
夜宸看着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带我离开这里。”
“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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