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执约回到了客栈,距离与师兄约定的一个时辰,还差一刻钟。

他有满腹的心事想要倾吐,理智却告诉他,这是不可言说秘密。

他默默守在房门口,屋内静悄悄,丝毫没有动静。

突然,哐当一声,像是什么金属武器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师兄怎样了?

卫执约的心高高悬起,他不再犹豫,直直地破门而入。

只见陆望予脸色苍白,汗珠还在不停地落下。应该是疼到极点时,他无意识咬破了唇,尽管唇无血色,却沾上了零星的血迹。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靠着床轻轻地喘息。看起来累极了,那双眸子疲惫地阖起了。

听到身旁传来的动静,他微微抬眼,脸上又一如既往地挂起了笑意,轻声道:“执约,你怎么……先跑回来了。”

卫执约所有的话都被哽在喉头,再也没法说出什么。

他绕过地上那一滩被逼出的乌黑的毒血,小心地扶着陆望予起身,让他慢慢躺到床上。

没有任何的问题,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他只是摸了摸师兄有些发凉的额头,轻声哄着那个虚弱不堪,却依旧固执不肯入睡的人。

“师兄,你睡吧……其他的都交给我……”

闻言,陆望予也不再坚持,他慢慢地放松着身体,终于闭上了眼。

卫执约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传来的呼吸声节奏缓慢而平稳时,才开始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唤小二打来了一盆温水,湿了帕子,慢慢地擦拭陆望予脸上的的冷汗与尘土。

他知道师兄爱干净,平常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一身脏兮兮地躺上床的。

卫执约垂眸,神情虔诚而专注地为他擦拭尘埃。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陆望予左手的伤口包扎起来。适才经过剔肉放血,将毒逼出,那道伤口已经不再是最初匕首划开的模样了。

卫执约屏住呼吸,小心地敷上止疼的伤药,仔仔细细地包扎,舍不得惊扰沉眠的人一丝一毫。

等包扎完成,他又认认真真地清理了地上茶碗的碎片,处理干净逼出的毒血。

最后,当一切事情都井然有序地处理完成了,他终于有时间停下来喘息片刻,思考自己心中那些纷乱的情绪。

卫执约慢慢地靠着床榻坐下,就坐在刚刚师兄曾经坐过的地方。

扭头看着熟睡的人,他心里难得平静,却也异常地苦涩。

按照那人的话,师兄也是怕麻烦我,才让我离开的吧。

只是这样一想,便让他难过地想要落泪。

他偷偷从袖中取出了那一朵紫藤花,花瓣已经蔫了。

奄奄一息的美人,还在竭力绽放自己最后的光彩。

这朵紫藤见证了那对年轻夫妇的感情,也陪着他走过了那段最为难熬的心路。

如今,它苟延残喘,已近凋零。

他将紫藤搁置在床沿上,那里离陆望予的手臂只有一寸远。

他偷偷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师兄,我把这朵花送你了。

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便赠你心上花。

卫执约突然鼓起了勇气,他颤抖着将自己的手,覆在了陆望予的右手上。

他想,若是他这样的心思被发现了,师兄一定会很为难。

或许他还会卑劣地利用师兄的不忍心,去乞求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师兄对他那么好,也许就会妥协,就会一再退让,他便会得寸进尺,将刀子更深地扎入师兄的心头。

喜欢一个人,便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无论那委屈来自哪里,又来自谁。

卫执约将头轻轻地靠在床边。

他告诫自己,就这一次,他的妄念只能存在这一瞬。

等师兄醒来,他只会是那个听话的师弟,他对师兄,也只会有普普通通的同门情谊。

陆望予难得睡了个好觉。等他再睁眼时,已近第二日的晌午。

他的喉咙干哑,唇却是湿润的,昨日咬出的伤口也已结痂。

想必是执约一直在为他的唇蘸水。

陆望予慢慢地起身,他环顾四周,卫执约不见人影,桌面上倒是满满地摆着清粥小菜,看起来还热气腾腾的。

突然,门被推开了,卫执约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他见陆望予醒了,眸子亮了亮,道:“师兄,你醒了。桌上热了粥,药刚好也熬好了。”

陆望予应了声,便要下床。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了地上。

那儿孤零零地躺着一朵蔫了的花,是刚刚他不小心从床上拂落的。

他慢吞吞地捡起那朵花,一边不经意地问道:“执约,这花是你带回来的吗?”

卫执约疑惑道:“花?”

他顺着陆望予的声音看了过去,笑了笑,解释道:“这应该是不小心挂在身上带回来的,师兄扔了便是。”

说罢,他收回了视线,专心地整理着桌面的碗碗罐罐。

陆望予看了看手中蔫头巴脑的紫花。

挺丑的,他心里下了评断。但不知怎地,心情却突然变好了。

真是无意带回来的?还那么不凑巧就落在了他身旁?

他嘴角轻轻勾起,趁着卫执约不注意,将花藏进了衣袖。

粥的温度刚刚好,卫执约已经热过几回,只为确保他醒来能立刻有东西吃。

陆望予垂眸,看似认真地小口抿着粥,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他隐隐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却又说不出问题所在。

难道,执约还在生我的气?他借着端碗作掩护,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小师弟,从那张脸上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陆望予只能带着满腹的疑问,默默地喝粥吃药。

卫执约默默地收拾好了东西。

破庙的事很快就会被发现,安河镇也不是能久留之地。虽然师兄手伤未愈,但他们还是必须尽快离开。

他只怕时间不等人……

正如他所料,破庙里,各处的人马就像闻着肉味的猎犬一般,再次迅速地集结起来了。

宁枳才收到下面的报告,说是盘查了所有马车,并未发现可疑的人物。

她都要气笑了,还没来得及对这种“失误”进行批判,便又接到了急书传报。

有十余人丧命于几十里外的一处破庙中,且有激烈的打斗痕迹。

而且其中有一人,与之前发现的红纱女子穿着打扮极其相似,有理由怀疑她们出自同一门派。

宁枳看完了传报,一边向着马匹处快步疾行,一边语气冷淡地吩咐道:“将驻点都撤了吧。只查马车简直……”

她轻叹口气,却也不对属下命令的执行抱有过多的希望了。

宁枳话音一转,又下达了另一条新命令:“立刻调动所有的力量,协助调查红衣女子的身份。”

这次,她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清楚了她的要求:“我要知道她的师承亲眷友人,事无巨细,皆要禀告。”

“是!”属下严肃行礼道。

等宁枳到达破庙处,发现已经闻声赶来了不少的人。瑶阁弟子将那些修士纷纷隔开,开出一条道让她进入。

她细细看过现场,那人身法迅捷,剑法也极其利落。除了……红纱女子一剑穿喉的风格过于冷酷且干脆,看起来并不像是同一人所为。

她垂眸深思时,旁边的围观群众也开始唧唧喳喳地分析起来了。

“没想到啊!蛇鞭叶屿竟然死于一个无名之辈手上……陆望予能有那么大能耐?”

“叶屿算什么?那边的那个是周雪阳!金双戟在魔宗杀手榜上的排名,可比叶屿高不少呢!”

一个青衣道人摇了摇头,啧啧感叹道:“我看呐,魔宗和散修这次怕是要元气大伤喽!这一场下来,算是把他们一大部分的精英战力都打废了……”

“这陆望予,看起来可不是我们能吃得下的硬茬。”他看着破庙里的场景,下了结论。

“这样阵容都擒不住他……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身旁一名负长剑的修士感觉自己隐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以至于脸上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

他骇然地睁大眼,猜测道:“莫不是谪星楼算错了,其实卫潜与平山一剑并未飞升?”

他的猜测一出,一片哗然,许多人都开始附和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怀疑。

“对啊!哪怕是青涯剑阁的执剑长老来了,怕是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这陆望予能那么强?我不信!“

“我也觉得有道理……”

宁枳也听着这样的对话,心中有了计较。正巧,快步赶来的弟子也带来了红纱女子的调查结果。

在之前她就感觉到红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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