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青说:“师哥,要不你带我去,我去看看楚春亭呢?”

金针治中风并不是最好的,马衔铁针才是,而她正好有一副。

穆成扬有点疑惑,说:“白青,楚春亭眼咱灵丹堂有过节,他也不要灵丹堂的大夫治病的,而且我用金针帮忙针灸过,真的不行。再说了,他跟咱师父关系不好,人也眼看不行了,你要治不好就成保济堂的变资了,你惹那事非干嘛?”

都是东海老家族,按理来说同在一个地方,都会认识,也会往来。

但楚春亭和顾明之间有过节,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其原因要一直追溯到解放前,顾明的年青时代。

话说,顾明一生未婚,无子,但他并非没有爱人。

在他年青时,有一个也在学医的小l师妹,俩人情投意合,是一对恋人。

但就在1929年,国民政府开始严禁中医行医,进步青年四处打砸,焚毁药堂,灵丹堂被一把大火给焚了,顾耆夫妻也死了,只剩下几个年幼的弟弟。

嗷嗷待哺。

而顾明没别的本事,只会行医。

长兄如父,顾明必须赚钱抚育弟弟们,就必须行医,再加上当时政府严禁中医,中医行医就跟鬼子进村一样,都是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

所以他师妹的父母坚决不肯把J师妹嫁给没有前途的他,并强行把她嫁进了当年东海第一望族,楚家,丈夫正是楚春亭。

其后顾明一生未娶,不但把四个弟弟抚养成人,让他们参军的参军,读书的读书,都有了大出息,磕磕绊绊中还把灵丹堂重新给经营了起来。

他师妹也做了人妇,从此不再行医,并跟楚春亭生了俩儿子。

说来也是可怜,生逢乱世嘛,某天楚春亭的爱人在大街上好端端的遭了冷枪,送到医院人就没命了。但她人死了,眼睛却不论谁去合,怎么合都合不上。

睁眼之人是不能下葬的,楚春亭大概也比较了解爱人所思,于是喊了顾明来。

而等顾明赶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轻轻一抚,那眼睛就闭上了。

从那以后楚家就有了家规,不要灵丹堂的大夫治病。

而且楚春亭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而刻意打压灵丹堂,并一手撑起了保济堂,这才是顾明

虽然医术惊人,却是个民间大夫,保济堂的东家却可以游走于政商两界,专给权贵看病的原因。

当然,顾明就跟林白青一样,只爱治病不攀附权贵,所以对这种打压不但毫不在意。

楚春亭出国的时候算是昭高天下,大张旗鼓出去的,但回国却是静悄悄回来的。

所以目前,东海市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归国的消息。

说来唏嘘,因为掐指算算,楚春亭是四个多月前中风的,顾明也是同一时间去世的。

曾经爱过一个女人的两个老人,半生不相往来,却在同一时间病倒。

林白青干脆直接问了:“师哥,你听说过没,他是不是有一副玄铁金针?”

穆成杨笑了:“听说他是从M国悄悄带回来的金针,还给藏起来了,他儿子派人找针找疯了,我们东家也盯着针呢,但没人知道他把针藏哪了,再加上他中风了,那副针就下落不明了。"

林白青就说,怪不得那副针要到五年后才能找到。

顾卫国为了找那副针,大概也经历了她所想象不到的艰辛。

她还是坚持:“师哥你带我去看看吧,看他到底怎么样。”

穆成扬明白了:“你也是为了金针吧。”

旋即劝:“师妹,咱跟楚春亭关系本就不好,而且他已经到弥留之际了,将死之人,我们陆东家都不敢再上门了,这要你上门时他人走了呢,同行以后会怎么说你?”

本来是保济堂治坏的,但林白青上门送了人,人命就归灵丹堂了。

“你治不好,不一定我也治不好,中风而已,要不咱俩比一比,万一我能治好呢?”林白青故意激他:“怎么,去了保济堂也变傲慢了,瞧不起我们灵丹堂了?”

穆成扬果然被激起来了:“试试就试试,只要你能治好,以后我喊你叫师姐。”

再想想:“咱打着保济堂的名号去吧,万一他死了,人命也会算在保济堂的账上。”

林白青目瞪口呆,心说师哥你清醒点,你这口气活像个汉奸呀。

穆成扬在保济堂上班,还得专门报备,上门诊病也要跟病人家属约时间。

所以约好事情后,林白青还得先等着。

这天,顾卫军也准备回首都了,最后一天来监工,一来

就兴致勃勃的说:"小林,我听说东海制药马上开放代加工牌照,好多中药堂都在抢着申请,你给灵丹堂也申请一下吧。”

政策是一步步开放的,东海制药最近才开放中成药的代加工渠道,要能争取到合作,就跟搭顺风

车一样,仅凭方子和品牌,灵丹堂从此可以坐收一笔利润。

因为代加工可以走它的渠道。

上辈子,第一个跟东海制药签约的是保济堂,在顾卫国差点把腿跑断之后,灵丹堂才搭上了未班车,但销售渠道远不如保济堂。

林白青问:“是田姐姐让你给我通的消息?”

顾卫军说:“我从报纸上看的,至于田家,我去帮你跑关系去。”

林白青自己也可以找田二叔,但她估计顾卫国到时候还会横插一脚,不想再跟顾卫国沾上关系,这事她就想走别的路子,遂说:“不用了,再说吧。”

“办成了咱可就腾飞了,干嘛不找田二叔呀?”顾卫军反问。

林白青不想跟他讲太多,怼了句:“我可以找顾培呀,他难道帮不了我?”

顾卫军一噎,是了,他小叔可是东海制药的上级单位,那面子更大。

得,临走之前想帮林白青办点事儿刷点好感,结果人家压根儿不需要。

他有点失望,怏怏说:"我明天就回首都了,然后去M国。"

曾经是个大院子时他喜欢灵丹堂,现在是个破工地,叮叮咣咣的,他也喜欢。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但他就想跟林白青呆在一块儿,看她开药方,看她整理药箱,整理药材,看她诊病,就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林白青正在整理药箱,眉都不抬,淡淡说:“我专门给你们兄弟配了一味蜜丸,蜡封了口的,只要你不弄破蜡丸就可以长期保存,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拿着,万一头疼了就吃一丸,别硬撑,三叉神经要早治早好,一路平安吧。”

顾卫军本来挺受打击的,正委屈呢,听林白青这样说,心头却又蓦地一暖。

他以为她眼里根本没有他,也没有别的兄弟,只有灵丹堂。

结果她却默默给他们配了大蜜丸,还是专门治三叉神经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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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他醒悟时已经晚了。

穆成扬一到长途汽车站就打了电话,林白青叮嘱顾卫军,让他守着门,背上药箱出门,坐公交到东海人民广场,跟师哥汇合,就要上门诊病了。

虽然具体地址不知道,但林白青大概猜得到楚春亭住在哪儿。

果然,进了金街旁的巷子,走不远就有一套词大的青砖大四合院映入眼帘。

顾家自忖也是望族,但老宅已经分的七零八落,不像话了。

可这院子两进两出,严严整整,就像柳堰说的,椽用国槐榆木做梁,檀条用的柿木,虽说青砖旧瓦,但从木料来看就知它是个在解放前就有底蕴的大户人家。

院门开着,敲门也没人应,穆成扬就直接带着林白青进门了。

甫一进门,俩人就听到楚三合在骂人:“你看看,我亲亲的大伯满身褥疮,成什么样子了。”

俩人绕到西厢房的窗户外,就见个中年大妈垂着头在哭。

“这是我的亲大伯,虽然中风了,不能说话不能动了,但他还有一口气你不能虐待他,有糜垫子为啥不给垫,看看他的屁股,都要烂了。"楚三合又说。

大妈是保姆,姓石,可委屈了,因为她每天都会替老人按摩,但老人还是长褥疮了,又累又委屈,她辩解说:"糜垫子我垫了的,我还天天在按摩。"

“你垫什么垫了,你按摩了他屁股能烂成这样?”楚三合气呼呼的:“要我大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一中风老人,缠绵病榻几个月了,长点褥疮是正常的。

石大妈照顾病人很累的,虽然工资挺高,但受的气也多,她是下岗工人,原来也在厂里上班的,受不了这个气,干脆说:“你开除我吧,我,我不干了。”

“你把我家老人照顾成这个样子,说不干就不干了,凭啥?”楚三合反问。

这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抬头一看,见是穆成扬,笑着迎了出来:“穆大夫。”

再看林白青,有点惊讶:“怎么是你?”

她有轻功,能从树上飞下来,还提前帮他预判了病,当时楚三合以为她是个神医,结果她却说她治不好他的病,楚三合对林白青印象自然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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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人不要灵丹堂医病,这是规矩,但楚三合自己就把规矩破了,所以乍然看到林白青,他有点尴尬,也就没提那规矩。

林白青先问:“你还没去海军医院吗,也没打算动手术?”

因为楚三合的胰腺只是初期病变,所以从CT看只是胰腺不正常,军医院的大夫也不能准确的判断是不是癌,CT结果也只标注了不正常,需进一步检查。

从一开始以为自己得癌症差点吓死,到过了几天人还好好的,楚三合就有点不相信军医院的检查结果了,不过最近也在四处找名医,在继续看。

他笑着应付,说:“我正在找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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