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月,天气果然是越来越热。
和亲的大军如今也已经快要沦落到昼伏夜出,白日里阳光实在毒辣,晒在身上跟团火似的,汗水流下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不说是人,就是牲口们也精神恹恹。
在一连倒下了十几匹大牲口后,陈乐久也坐不住了,主动和宁王商议:白日就不要赶路了,趁着夜凉和早晨的时间多走一段也就是了。
清晨还好,夏日天也亮的早,趁着太阳还没那么厉害走一段,人还算吃得消,可到了晚上纵然是有火把,夜路也是难行。再加上休息不好,不出几日,整个队伍都死气沉沉的打不起半分精神,速度也越来越慢。
陈乐久急得嘴里起了一圈燎泡,虽说和亲一事并不赶时间,但他从军数十年,哪里见过这般速度行军的队伍,实在是看不过眼。韩诚就比他想得开:这又不是故意的,老天爷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总不能为了这个就不顾念手下的性命吧?
有他的态度在这儿,再加上宋君谦本身也是个体恤的,那些文官老爷们更是早就吃不消叫苦连天了。这些人统一了想法,陈乐久天大的本事也是独木难支,只好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了。
因而这几日和亲的队伍气氛松快了不少,每天只赶路三四个时辰,还都是最凉快的时候,其余时间就找个阴凉地安营扎寨,好好休息,不谈兵士们松了口气,就连地位最低的力夫们也能缓上一缓,不至于真的拿命赶路。
别说,真这样赶了几天路后,发现每日走得距离并不比之前少,队伍中人的精神也好了不少,这样一来,就连陈乐久也是无话可说了。
这日,大队伍已经趁着早凉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此刻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照在身上又热又烫,被汗水一激更是浑身刺挠。
“王爷。”林文辛看到队伍后面的力夫挣命一样的向前迈步,拉车的牲口也喘着粗气,不肯向前,后背被鞭子抽出了道道血痕发出了哀鸣,心中有些不忍,策马到宋君谦的跟前,面色有些严肃:“这样不行,太阳太毒了,力夫们已经受不住了,牲口也不肯再走。再不休息一会儿恐怕要出大事。”
宋君谦此刻也是一身大汗,从内湿到了外,偏偏为了遮住阳光他又从头裹到了脚,只觉得嗓子里要喷火,他骑在马上,又能随时饮水,虽然难熬总还能再撑一撑,现在听了林文辛的话,悚然一惊,往队伍后面望去,发现情况果然危急,也发了急。
“这天气怎么回事?往年六月哪就热成这样了?不行,咱们还是到最前面找两位将军商议一下,再不让他们歇歇喝些解暑的东西,怕是要撑不住了。”
说完这话,两人双脚一夹马腹,很快就赶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们来的时候陈乐久和韩诚两人似也在讨论什么,吵得面红耳赤的,知道看见他们,才收了声,俱都在马上拱手为礼。
“王爷、王妃,您二位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将军、韩将军,这个天气太闷热了,太阳又升上来了,咱们恐怕还是要找个地方休息,等到明日再启程。”
“王爷,这……”陈乐久听了有些为难,现在时间还算早,依他的性子,起码再走个把时辰才能休息,但是……
“怎么,陈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见他面露难色,说话吞吞吐吐,宋君谦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王爷,眼下还未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像这样的温度应该还能坚持坚持,我和手下的亲卫平日里行军也遇到过这般的恶劣天气,可从未……”
“够了!”宋君谦眉毛都竖了起来,当即大声喝断他要说的话。
“殿下息怒,微臣知错!”
眼见着陈乐久和韩诚都有些被震住了,诚惶诚恐的请罪。林文辛叹了一口气,她先向宋君谦使了个眼色,勉强压制住他的火气,这才面向二人,说道:
“陈将军,您所领的兵士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这些拉车的脚夫哪能相比?更何况您体贴下属,给每个人都配备了马匹,人骑在马上和用双腿走路总归是不同的,那些力夫并非偷奸耍滑。个个肩背上都磨出了血泡,嘴唇都干裂发白。虽然我们并未策马,但他们凭借血肉之躯能勉强不掉队已是拼了命,甚至连喝口水喘气的功夫都没有。要是再这么走下去,怕是要活活累死不少人。”
听了林文辛这番话,陈乐久脸上有些发烫:这些日子他本就因为行军拖沓心中不快,虽然勉强同意了趁着早凉走路,但自觉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见这些人仍然提不起精神,心中更是怒火燃烧,甚至觉得自己年过半百都能坚持下来,手下的亲卫也没一个喊苦喊累的,这些二三十岁的壮劳力哪就那么娇弱了,分明就是看着宁王心善,趁机偷奸耍滑!
此刻被林文辛点出来,他才有些明悟:是了,自己和手下的亲卫都是骑得军营中的好马,这点路程算什么,就是渴了累了也能在马上休息休息喝口水,哪能和后面拉车的力夫相比?
唉,也怪自己被平日里行军打仗蒙蔽了脑子,被宁王几次提醒仍然转不过弯来:本也不是军务紧要之事,何苦这般苛求效率?真要是催的紧了,惹得力工们身亡,自己良心又如何能安。
陈乐久长叹了一口气:他本也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只是多年从戎,不自觉的就把军旅作风带到了日常生活中罢了。想通了这点,他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在马上一抱拳:
“多谢王妃提醒。王爷,是末将心急,未能体察民心,末将知错。”
宋君谦轻哼了一声,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韩诚赶忙上前打了个哈哈:“是极,是极!我和伯爷有失察之责,还请王爷见谅!王爷,眼下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但是此地并没有能够遮挡的地方,要不派出一队轻骑再往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处适合休息的地方?”
韩诚虽然也是个将军,但毕竟在京城待久了,性子虽然憨直,但行事手段上却要圆滑的多,这些日子一直被陈乐久冷言冷语堵得胸口疼,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气他也只能受着,只好暗自腹诽:你淮阳伯所带的兵都是自己的亲信,八百人个个轻骑快马,他们羽林军可还有千把人是步兵,光靠双脚走路的,哪堪相比?
今天宁王和宁王妃指着陈乐久的鼻子说了这一通,他是真爽了,只觉得胸中闷气一吐而空,但看陈乐久面红耳赤这样,又怕真把这人说出个好歹来,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关系闹僵了也不好,就只好上前打了个圆场。
宋君谦看看满脸堆笑的韩诚,低下头脸红的能滴血的陈乐久,又看见林文辛一直轻轻的对他摇头,哼了一声,咽下原本要说的话,转了个话头,顺坡下驴:“也好,如此就麻烦两位将军了,大部队就先在此地歇歇脚喝口水,等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再说。”
“末将遵命!”
轻骑兵速度很快,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探查回来,陈乐久这下学乖了,也不敢擅自做主,干脆就和韩诚两人一同来寻宋君谦。
“王爷,我已经派人去探查过了,前方西处三五里路倒是有一处不小的阔叶林,若是打扫打扫,也能容得下整个队伍遮遮阳,只是这样一来,势必要离开官道,往村野小路上走了。”
“村野小路倒是还好,此地还算安全,只是若在那里安营扎寨,今日势必错过驿馆,公主那边……”
韩诚也有些牙疼,他们这些糙汉子什么的倒是还好,前面就有河流,实在不行等夜深无人时扎进河里囫囵个洗个澡也就是了,公主金尊玉贵的,一连几日都在鸾车上洗漱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想到这儿,他就有些郁闷:他在京城待久了,哪知道因为连年战乱,不少官驿都已废弃。这一路走来,竟然大半时间都是在荒郊野外度过的,这可真是……
这……
宋君谦和林文辛对视一眼,心里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宋妍,只不过……
“罢了,情况如此,公主会体谅的。这一路没碰上几个驿站,我看了一下地图,说是下一个官家驿馆离此还有五六十里路,还保不准是个什么情况,就先让众人安顿下来吧。”
“听两位将军所说,那片阔叶林靠近村野小路,指不定就离哪个村庄较近,实在不行等到了傍晚太阳下山,我们骑着马护送妍儿寻个村庄也就是了。”
“也好,就听林将军的,其他的再说,先让大伙儿歇息下来才是正事,二位将军,还要劳烦你们重整队伍继续向前走一段了。”
“末将领命!”
听到两人这么说,韩诚和陈乐久心里的巨石也落了地,当即一抱拳,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众人虽然只是歇了一会儿,但是一坐下就有些爬不起来了,此刻听说又要向前,难免哀声哉道,好在又听说再往前走个三五里,今日就能彻底歇下来,顿时又来了精神。
有这张大饼在前面吊着,互相搀扶着起身后,浑身又有了力气,但真到了寻好的地方,不少人也是顾不上其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觉得胸中也就只剩下半口气吊着命了。
炎炎夏日,几千个壮汉,个个都是汗流浃背,不说其他,光那个汗味就能熏人一个倒仰。赶路的时候还不觉得,等这些人都坐了下来,甚至还有些脱了鞋子,那味道……
宋君谦面色铁青,只觉得自己鼻子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酸臭味,几要作呕,赶忙三两步往外窜,尽量离得远些,他扶着一棵树,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文辛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心想倒底是个京城里的王爷,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可见他眉毛紧皱,手捂着嘴巴的样子又有些心疼,想了一下,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香囊递了过去。
说是香囊,其实装的都是驱虫的药草,除了香味,还有一股浓烈的苦香,好在宋君谦此刻也顾不上其他,甚至还觉得这股药草香很是好闻,狠狠的嗅了几下,才压下心中那股恶心的感觉。
等他感到好了一些,神志又恢复了清醒,蓦然觉得自己嗅闻香囊的动作实在孟浪,加上又后知后觉得想起这只香囊平常佩戴在林文辛的腰间,脸颊一时红得好像要滴血。
林文辛也有些尴尬,刚才情急之下没有在意这些,现在反应过来了脸也有些红,但是一看到宋君谦这幅样子,她心里又淡定了许多,甚至还饶有兴味的抱着臂仔细观看他的窘样,满脸揶揄。
宋君谦平复了一下心情,直接扯开了话题:“咳,我甚少在夏日与这么多人待在一起,一时之间有些受不住。”
开玩笑,不谈他在京城深居简出的,就是参加人数多一点的聚会、朝会什么的,有哪个敢这般不修边幅?沐浴洁身不谈,身上起码还要佩戴各色香囊,衣物也是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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