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把这份考评誊抄得字迹工整,油墨未干便由亲兵呈至帅帐案前。吴帅捻须看了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满意。
时近冬至,寒风虽烈,军营气氛却因节令稍缓。念及谢策部连日奔波,吴帅便破例批了支小队、拨了些碎银,嘱他去邻近集市采买棉絮、冻疮药等物,既是犒劳军士,也添些应节的意趣。
谢策领了命,心头一动,找了个由头,悄悄带上了云岫。
美其名曰:“书记官心细,会算账,能帮着看看价钱,免得被奸商坑了。”
云岫心中雀跃,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出”军营,接触到宋代的市井生活。
出了军营,寒风就裹着市井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青石板路被往来行人踩得发亮,两侧竹制的货棚连绵成片,摊贩们的吆喝声裹着热气飘得老远——
“新蒸的糖霜梨哟,去核裹了蜜,小娘子暖手又甜口!”
“蜀锦裁的绢花,粉的桃、红的梅,插鬓角正配冬至节!”
“……”
集市虽不大,却挤得满满当当。挑着担子的货郎们摇着拨浪鼓穿巷而过,担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绒线和“叮当作响”的铜铃;面人张的摊子前围了一圈孩童,他手里的面团转得分外灵活,眨眼就捏出个戴幞头、穿圆领袍的“小郎君”;还有卖团茶的摊贩,掀开竹篓上的棉垫,墨绿色的茶饼透着温润的光,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细闻。
寒风也吹不散节日的氛围,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谢策和云岫手里攥着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薪俸,倒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的财富,也兴致勃勃地跟着逛。
云岫盯着糖霜梨的摊子挪不开眼,那梨被蒸得透软,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霜,热气氤氲里,连梨皮都好似透着甜意。
谢策看她眼神黏在摊子上,悄悄记在心里,却故意拽了拽她的袖子:“先买军士的棉絮和冻疮药,回头再给你买甜的。”
“怎么跟哄小孩似的。”云岫笑眼弯弯。
谢策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其实是因为我穷,舍不得花钱。”
云岫:“……”
两人打打闹闹地挤到杂货摊前,云岫正蹲在地上翻捡着粗布,忽然听见谢策问摊主:“这瓷罐里是什么?”
她抬头望去,见谢策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白瓷罐,罐口描着浅淡的缠枝纹,打开盖时,能闻到一股清甜的桂花香。里面是乳白的膏体,像极了现代的护手霜。
“郎君好眼光!”摊主是个穿粗布襦裙的妇人,笑得眼角堆起细纹,“这是咱自家熬的面脂,用了桂花蜜、羊脂和杏仁粉,润手润脸最是养人,冬至风大,小娘子擦了保准不冻裂!”
云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连日握笔蘸墨,又要在冷水里洗笔洗砚,指节处已经有些发红,摸起来糙得很。
她正愣着神,手里忽然多了个还带着体温的瓷罐。谢策耳朵尖有点红,故意把视线飘向旁边的泥人摊:“喏,给你。看你整天写那么多字……好好护着点。”
云岫捏着瓷罐,唇角忍不住往上翘。她把瓷罐小心塞进怀里贴肉的地方,问:“那……你想吃糖霜梨吗?我请你。”
谢策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把她额前的碎发揉得乱糟糟:“傻不傻?刚说先买物资,再说,要吃也该我请。”他说着,转身就冲糖霜梨摊喊:“老板娘,来两个糖霜梨!”
云岫佯怒:“不是说舍不得花钱吗!”
“那得看给谁花啊,”谢策把一个糖霜梨塞进她手里,理直气壮道,“快吃吧!”
两人正啃着甜软的梨继续走,就见前方忽然传来女子的惊呼和一阵骚动。
一位穿月白褙子的姑娘追着个瘦小汉子跑,银钗上的珠花晃得人眼晕:“我的包裹!快拦住他!”
那汉子手里抓着个绣着缠枝莲的锦绣包裹,跑得跌跌撞撞,眼瞅着就要钻进人堆。
谢策当机立断把啃了一半的梨塞给云岫,三两步就追了上去,身手敏捷地一绊一扣,便将那毛贼制服在地,轻松夺回了包裹。
“多谢郎君出手相助!”那小姐接过包裹,盈盈一拜。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庞,气质尤为温婉,一看便知是位养在深闺的佳人。
这小姐见谢策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俊朗,又在英雄救美的滤镜之下,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脸颊也慢慢红了。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谢策摆摆手,浑不在意。
那小姐却似对他极有兴趣,柔声道:“小女子姓宋,单名一个清。今日多亏郎君,家母所赠的冬至礼才能找回来。不知可否请教郎君高姓大名,容小女子略备薄酒,以表谢意?”
云岫原本在一旁与有荣焉,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家“大狗”威风凛凛,此刻见这位宋清小姐目光灼灼,言辞恳切,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不快。
她轻轻扯了扯谢策的衣袖,低声道:“……事情既了,我们还得去采买物资,不宜久留。”
谢策本就没把这插曲放在心上,听得云岫催促,便对宋清干脆利落地一抱拳:“宋姑娘好意心领了。在下军中之人,职责在身,不便久留,告辞。”说罢,转身就要走。
宋清似乎有些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不知郎君在军中任何职?日后若有机会……”
谢策正想随口答了,云岫在他身后轻轻掐了他一下。他虽不解,但也反应过来,只含糊道:“区区微职,不足挂齿。姑娘保重。”便转身护着云岫,大步流星地挤入了人群,留下宋清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采买完毕,返回军营的路上,云岫难得有些沉默。谢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凑过来问:“姐,你咋了?刚才那事儿不高兴了?”
云岫白他一眼:“没有。只是觉得那位宋小姐,看你的眼神可不只是‘感谢’那么简单。”
谢策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啊……有吗?我没注意啊,我就想着赶紧买完棉絮回去,免得军士们冻着。”
他那副“美色当前如无物”的直男模样,把云岫的那点别扭瞬间冲没了,她忍不住笑出声:“你真是……没救了。”
谢策“哈哈”大笑:“姐,你得救我啊。”
云岫给了他一肘子。
冬至晚,军营里也难得有了些过节的气氛。灶房熬制了赤豆粥,分发给众军士,用以驱疫避鬼,但味道寡淡,聊胜于无。
夜里,谢策偷偷溜到云岫独立的小屋外,敲了敲门。
云岫压低声音问:“谁?”
“是我。”谢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今天不翻窗了?”
谢策气急:“……大晚上的我翻什么窗!”
云岫忍着笑开门放他进来,只见谢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看!我搞到点好东西!”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小袋白面,一小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还有几根蔫了的青菜。
“你从哪儿弄来的?”云岫惊喜地问。
“跟灶房老张讨的白面,又跟伙房的兄弟换了点肉,嘿嘿……他欠我上次帮他搬粮的人情。”谢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来,咱们一起包饺子,过个正经的冬至。”
云岫眼睛顿时亮了,两人兴致勃勃地开始动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没有擀面杖,谢策试图用酒壶代替,结果面皮擀得厚薄不均、奇形怪状。馅料没有酱油蚝油调味,只能撒点粗盐,味道古怪得很。
包的时候更是惨不忍睹。
谢策手劲大,捏饺子时要么把皮捏破,要么把馅挤出来,包出来的饺子个个歪歪扭扭,全都摊在案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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