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民事由应天府管,下辖上元、江宁二县。

崇文里街和东长安街都位于京城东南片区,归属江宁县。

马车停下。

陆洗坐在车厢里,隔着一道半透明的纱帘看向那位老妇人,暗中观察。

不一会儿,几个捕快跑来。

老妇人放下铜锣,苦苦央求:“几位大人,草民冤枉,冤枉啊。”

捕快喝道:“有冤去衙门告,在这里敲锣打鼓哭天喊地,成何体统?快走!”

小孩吓得哇哇大哭。

捕快竖起眉毛,正要去扯这祖孙二人的草席,忽然听得身后传来马蹄与甲胄声。

陆府侍卫排开人群。

陆洗走下马车,朝他们而来。

捕快的神色一变,当即跪下:“见过右相。”

老妇人见到绯色官袍,拉着孙儿连连磕头,泣不成声。

陆洗上前扶起老妇人。

“阿姥。”陆洗道,“你们从何处来,所告何人?”

老妇人抹着眼泪哭诉道:“回官老爷的话,草民从湖州来,家中是开缫丝坊的,最近听说机户领织有钱可挣,便接来湖州官局的一笔单子,谁想十日前我儿丁茂去交货,织作王良硬说品质不好,我儿据理力争,遭到报复,走过巷子时被王良手下的人打死了。”

老妇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孙儿把脸蛋上挂着的泪水划进嘴里。

老妇人接着道:“我到县衙告状,无奈王良使钱上下打点,知县说没有证据判不了罪,剩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艰难,这才上京中鸣冤。”

“别急,官府不会坐视不管的。”陆洗安排了一个侍卫,对老妇人道,“你跟着这人去应天府,把事情说清楚。”

老妇人含泪点头,起身收拾东西。

陆洗回过头,把捕快叫到自己面前,交代道:“回衙门你就说人是我带走的,无碍。”

捕快应是,谢过之后继续巡逻去了。

陆洗又从身上取些许碎银递给那名侍卫,小声吩咐:“小孩儿饿了,给他买点儿吃的,别真去应天府,先带去三堂交给飞逸照看。”

侍卫领命。

*

陆洗到文辉阁的时候,林佩也刚到,正在左侧屋门口洗手。

“知言,问个事。”陆洗掀起竹帘,“来的路上,你看到南市楼下敲锣喊冤的老妇人没有?”

林佩道:“没注意。”

陆洗道:“我过问了一下,这事儿跟织染局有关,我来处理。”

林佩点一点头,擦完手就进屋去了。

陆洗知道林佩的性格,林佩即便是注意到也不会直接插手,而是叮嘱对应层级来处理,可他的处世之道就和林佩不同,他向来乐意帮助一种人——向阳而生、能为他所用的人。

那老妇一人带着孙儿入京,按正常人出远门的做法,到当地必先问路,可她问的不是应天府,而是崇文里街口的南市楼下,这就是预谋。她见到江宁县捕快只知道喊冤,可一听到他的身份是右相,立即把案情对他陈述得一清二楚,这就是机变。

这样的人,只不过短暂地陷于淤泥之中找不到解脱之法,若拉扶一把很快便能绿柳成荫。

*

入夜,三条巷月色朦胧,灯火阑珊。

陆洗身披玄袍走过,后面跟着飞蓟堂三堂主飞逸。

途经志朴香堂后门,门紧闭,落花满阶。

从前的三条巷不是这么冷清的,虽只能容两三人并肩走过,但访客总是络绎不绝,穿红着绿,衣香鬓影?,欢声笑语,一地的彩纸金花扫不过来,只能放墙角下堆着。

“飞逸。”陆洗感慨道,“你还记得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志朴香堂的后门,现在关门了。”飞逸毫不犹豫道,“也不知风头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陆洗啧道:“不是这,再想想。”

“是大人任命我的地方。”飞逸想了想,道,“那时大人遭朝廷贬斥即将去川西,把京中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了我,让我建立三分堂,等大人回来。”

“唉,你小子怎么只记得悲惨的事呢。”陆洗一笑,“对门的铁器铺,你的第一对飞镖就是我在这儿给你打的,当时咱俩还比准头呢。”

面具之下的眼睛也闪烁着笑意。

飞逸原是马帮主养的家生孩儿,十六岁那年因身手敏捷、脑子灵光被陆洗看中,买到身边。

陆洗解开他的镣铐,不把他当奴隶,像对待寻常人一样对他,于是他对陆洗死心塌地。

“大人这回能放我去浙东耍一耍镖吗?”飞逸道,“好久没和冷先生切磋了。”

“你跟开药铺的切磋武艺?”陆洗道,“再说再说。”

二人拐进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这便是飞蓟堂在京城的据点之一,平时住着大约十二人,都是寻常百姓的装束,有的是牙子,有的是算命先生,有的是杂耍戏子,人虽然不多,但都很能干,各自手底下还有分支。

陆洗刚进门,这帮人立刻下跪行礼。

二楼窗户亮着暖黄灯光。

“都辛苦了,起来吧。”陆洗提袍往楼上走去,“祖孙俩还没歇下吧。”

“没歇。”飞逸道,“我跟她好说歹说,能穿绣鹤绯袍的人京中屈指可数,还住在崇文里街附近,不就只有右相吗,再说那捕快也当街称呼过,唉,却像对牛弹琴,她非不信。”

“你才是那只牛。”陆洗道,“看不出来吗,老人家不是不信我的身份,而是不信我。”

小门打开,方丈之间的屋子还算整洁。

老妇人坐在灯下给孙儿缝补衣服。

孙儿捂着被子躺在床上。

“相爷见谅。”老妇人放下针,起身欲跪,“孙儿光着身子,就让他躺着吧,以免失了礼。”

陆洗扶住老妇人,以她年长为由,劝着坐下。

老妇人道:“上晌,不是说……送我们去应天府吗,怎么……来了这。”

陆洗道:“应天府可比南市楼好找多了,你明知去那儿不如来见陆某人,不是吗。”

老妇人低下头,攥紧布裙。

陆洗心知对方犹豫的原因,先不问案情,笑了笑,聊起闲话。

“阿姥家住湖州,具体哪儿。”陆洗道,“长兴还是德清。”

老妇人:“是……长兴。”

陆洗点点头,目光落在老妇人的手背上:“平时买药方便吗?听闻工人的手常年浸泡缫丝汤,容易长红斑、起丘疹。”

老妇人忙盖住手背,略有些局促:“家住菜市河边,买药还算方便,多谢相爷关心。”

陆洗道:“菜市河啊,那儿有一家药店叫杏林春,店主姓冷,昔时我为修运河连走十一州,双脚浮肿,便是他好心给我拿了药,药也很灵,内服外敷三两天就好了。”

老妇人怔了一下,抬起脸:“冷先生可真是好人,他听闻我们的手泡烂了,常顺道送蜂王乳来,只收本钱,都不赚我们的……相爷,相爷竟连这样的小事都记得。”

陆洗笑道:“长兴我跑过好多趟,此间情形,我尽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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