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殿内,年轻天子高坐上方,下头新老臣面红耳赤的争论着。

“陛下,如今淮南一带灾情加重,先前已经拨了三十万两白银,可如杯水车薪,如今灾民源源不断涌入,只怕是要危及国本,臣力主再开国库拨下赈灾银。”

镇国公率先出声,说得振振有词。

“国公此言差矣,三十万两白银下去尚且一个响都听不见,如今要紧的不是银子,而是安抚灾民拨粮食,国公一味的主张拨银,是否太过偏执了。”

沈长林听着镇国那些话,冷笑一声,转眼就给人驳回去了。

这话就跟戳心窝子似的,暗自戳他脊梁骨。

镇国公怎么受得了,他脸色一瞬间涨红,指着沈长林破口大骂。

“你这黄毛小儿,难不成老夫还能贪了这笔银子不成?!”

沈长林耸了耸肩,笑得无辜,“这可说不准呢。”

“你!”

“那你说,你又有什么好法子?!”

镇国公气得脸红脖子粗,瞧着沈长林不说话,冷笑了一声。

“说啊,沈大人怎么不继续说了?!”

镇国公扭头看向上头的褚曜,神情激愤。

“陛下!这沈长林是不是太嚣张了,如此公然羞辱老臣,还请陛下狠狠责罚才是。”

褚曜坐在上方,手指轻敲着桌面,半晌才回过神听见老国公的话,睨了一眼沈长林。

“长林。”

沈长林轻咳两声,也没犟,扭头利落的就道歉。

不过态度甚是敷衍。

“是是是,是下官的错,忘了国公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一番话不知是道歉还是挑衅,国公气得要命,指着人的手直打颤。

偏陛下对这家伙偏心,他没法子,只好冲着陛下告退,旋即拂袖而去,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沈长林。

这家伙不高兴,他就开心,沈长林嘴角噙着笑,刚准备开口谢恩。

褚曜道:“你也出去。”

沈长林:“啊?”

他挠了挠头,瞧着褚曜的神情算不上好,余光瞥见王如春微微摇头的动作。

沈长林心领神会是跟那位有关的事情,他应声果断离开,他可不想撞在这个节骨眼上。

褚曜手中握着奏折,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可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面总是想起那奴婢所说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回想,让人心烦意乱。

“咔嚓——”

手中捏着的狼毫笔应声而断,断端的尖刺刺穿指腹,钻心的疼痛,殷红的血珠浸出。

王如春惊呼一声,立马准备喊太医来,被褚曜制止了。

他捻了捻血珠,血迹在指腹洇开,殷红得刺眼。

褚曜莫名想到乔姒手上的针眼。

她那般娇气怕疼的人,为了给他绣香囊被针扎,也是这般钻心的疼痛吗。

或许还会偷偷掉眼泪。

可乔姒的计策太浅显,浅显得他一眼就看出了是假的。

褚曜捏着微胀的山根,眼色晦暗,只觉心头乱得很。

她是自暴自弃,还是笃定了他一定会上钩?

又或者,觉得,他一如当初能被她耍得团团转?

做了十几年的天之骄子,褚曜年少轻狂,也曾挥斥方遒,一掷千金。

当初他应下乔家婚事,也只是为了断掉褚夫人想要和娘家联姻的心思。

本想着过段日子解了婚约,左右能跟褚家攀上关系,乔家自然是愿意的。

可没想到,乔姒鬼使神差的就入了他的眼,纵着人在身边待了那般久。

可最后,终日打雁却反倒被雁啄了眼。

思及此,褚曜愈发烦闷。

于是,王如春眼睁睁的看着陛下的脸色越来越冷。

分明是酷暑,他莫名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

盛夏白日酷暑被夜晚的凉气吞噬。

杏花春馆内。

菱花镜前,美人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如画眉眼染了几分惆怅,叫人心疼。

乔姒慢悠悠的梳着发尾,身后的红玉不时往外瞧。

“陛下真的会来吗,都这般久了,莫不是陛下没见那些话。”

可也不可能啊,这传得沸沸扬扬的。

那便只有陛下知道了,但不愿意来这一个可能。

乔姒试着新制的胭脂膏子,水红色,泛着蜜桃甜香。

她瞧着菱花镜里旁边的红玉,问道:“好看吗?”

红玉一头雾水,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装病才对嘛?

可乔姒问,红玉也只能回着。

“好看呢。”

这话不是假话,乔姒肌肤莹白如玉,水红的口脂显得她唇瓣水润,犹如枝头饱满的花苞。

听着这话,乔姒唇角轻勾,缓缓出声道:“好了,你下去歇息吧,我累了。”

这下红玉更加愕然了,“可是...”

乔姒望着她,面色温柔却不容反驳。

红玉知道,每次乔姒确定好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拉不回来。

她叹了口气,只以为主子是放弃了。

看来陛下当真是心里还怨着小主,只怕日后不好走。

她眼底藏着担忧,低着头没让乔姒瞧见,以免让主子更加烦忧。

内室只点了几盏蜡烛,小轩窗处月华洒落,为镜前美人披上一层薄纱。

她手中捏着未绣完的荷包,指腹轻摸上头的花样。

少顷,泪珠滚落,打湿了香囊,乔姒深吸一口气,从旁边的绣鹏上拿了剪子。

刀面薄而锋利,闪着寒光,映照出一双沾染泪意的眸子。

紧接着乔姒毫不犹豫的动手准备将香囊剪断。

甫一动手,一只大手半道出现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朕的东西,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损毁?”

男人低沉的声音透露着些许冷意。

他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菱花镜前神色慌乱的她。

男人说出的话带着命令感,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害怕。

抓着人的手微微使力,灼热在肌肤之间交替,乔姒只觉得那处分外滚烫。

她想要挣脱,可腕骨被人捏着,连挣扎都是徒劳。

她像是无知无觉般不停挣扎,只是动作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褚曜眉头轻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将人的身子硬生生的转过来。

这才发现她双眼通红,泪珠子不要钱似涌出,眼底透着他不明白的哀意。

“哪处又让你不舒心了?”

他语气下意识重了几分,只以为是宫里头那一处做了混账事,让她不高兴,想要问出来。

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让人觉得是在讽刺她事多。

褚曜显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一味的追问。

乔姒抿着唇,怯生生的抬眼望着他。

“陛下。”

“嗯?”

褚曜等着她的下文,可半晌都没听见人继续说下去。

瞧着人半点没察觉,乔姒脸颊微鼓,通红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他,浓黑的睫毛沾了泪,湿答答的,乌黑的瞳仁显露出几分委屈。

“是陛下...”让她不舒心的。

似乎是惧怕他,乔姒的声音细若柔丝,飘渺得一瞬即散。

听清楚人的话,褚曜扯了扯嘴角,冷眼看着这个小没良心的能说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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