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完结篇(下)

这一年,法国艺术展,孟砚青在经过繁琐手续申请,终于征得了中法两方的同意,携带这翡翠至宝前往法国参加艺术展览。

陆绪章早早做好了工作安排,也陪着孟砚青过去法国。

抵达法国后,一切展览筹备以及各种工作都是由陆亭笈和谢阅指挥完成,由四儿协助。

陆亭笈如今十八岁,大学马上提前一年毕业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他还需要考量,不过红莲珠宝的生意他自然是要帮衬的,这次携带至宝参展法国艺术交流活动,也是对陆亭笈考验。

至于谢阅,他现在大学毕业了,目前正在法国进修珠宝设计课程,这次孟砚青前来参展,他自然是乐在其中。

相对于这两个人的积极,四儿却是有些死气沉沉的。

自从岳大师傅离开后,他一直处于一种梦游一般的状态,没人的时候,他会一直看着《江山如此多娇》不挪眼。

他的脑子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师傅留下了不曾完成的《江山如此多娇》,为什么师傅就这么死了。

陆亭笈曾经安慰他,告诉他人都会有一死诸如此类的,现在完成了这件玉雕,岳大师傅应该瞑目了。

谁知道四儿却用澄澈的眼睛望着陆亭笈:“可是他为什么不晚一些死?”

陆亭笈便觉得自己说不通了。

四儿的语言和思维属于另一种模式,并不是他能沟通的。

四儿又问:“他已经做了抛光,那他为什么不把那一块雕刻好?”

旁边谢阅听着,也是无话可说。

这件事确实奇怪。

玉料琢成后,表面会呈现出涩滞的灰暗色调,根本显不出玉器的温润感,所以必须经过抛光的工序,才能呈现宝玉的流畅美光泽来。

抛光需要反复摩擦错砻,将肉眼看不到的砣痕磨除,这是一项繁琐的工序。

如果一件玉雕已经抛光了,那就意味着已经完成了,不该留下这样的问题。

于是大家就彻底没法说了,谁也不知道岳大师傅在人生最后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孟砚青听着这话,却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在艺术展大概筹办完成,一切就绪后,由陆绪章陪着,带了陈叔,一起过去了法国尼斯。

尼斯是一座位于法国东南部地区的沿海城市,是地中海知名旅游景点,同时也是各路富豪的保险柜。当年陆绪章和孟砚

青哥哥一起将那些嫁妆放在了法国兴业银行的保险箱中。

飞机上往下看,尼斯海滩像一块蓝宝石一样,透着莹润的蓝,在这繁华的欧洲世界有着别样的幽静感。

抵达尼斯后,一行人下榻在酒店,先随意吃了些东西,逛了一圈。

这种沿海欧洲城市作为旅游胜地,自有其独到之处,无论是美丽的海滩,还是欧式风格的建筑,以及这边的博物馆画廊,都别有一番风味。

孟砚青其实也不着急,欣赏过一遭后,用了晚餐,一直到第一天,才过去了兴业银行。

这边的兴业银行据说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孟砚青哥哥选择了这里。

陆绪章笑道:“就在我和你哥哥把你的嫁妆保存在这里的第一年,我就得到消息,说是这边被盗了,当时我还没回国,听到这消息,我就赶过来,也幸好我们的保管箱没出事。”

孟砚青:“被盗了?”

陆绪章:“是,据说大概五千万法郎的财物被洗劫一空,法国警察绞尽脑汁,但是那个主犯依然金蝉脱壳,逃跑了。”

孟砚青:“幸好我们的保险箱没被盗……”

陆绪章叹了声:“对。”

一时过去了兴业银行,陆绪章拿出当年的单据和钥匙后,银行工作人员便恭敬起来,直接把他们请到了后面VIP房间,并大致介绍了流程,之后便领着他们过去了金库。

工作人员先带着他们进入了第一道大门,之后穿过长长的通道,又打开了第一道大门。

第一道大门据说重达数吨,厚实而笨重,这道大门在1976年的银行盗窃案后,再次进行了升级加固。

进入第一道大门后,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进入了一处保险房。

按照一般情况,普通保险箱都是统一放在金库中,不过他们租用的保险柜是特殊保险柜,不但巨大,而且动用了单独的金库房间,这也是为什么在1976年的银行盗窃大案中,他们的财物能够免于此劫。

工作人员再次打开那道门,他们终于进入了那间金库房。

并不算大,有金属的桌子和两把椅子,以及一顶一人多高的金属保险柜,保险柜上是一个特别制作的复杂金属锁。

根据工作人员的介绍,这把金属锁配备有两把机械钥匙以及一个密码锁。

两个机械钥匙分别由陆绪章和银行工作人员保管,密码锁的密码则是由孟砚青哥哥保

管。

银行工作人员和陆绪章的钥匙拿出后,顺利打开了机械锁。

之后,陆绪章便看向孟砚青。

工作人员显然感觉到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陆绪章和孟砚青。

孟砚青略沉吟了下,输入了一串数字。

最后,她在片刻的犹豫后,到底按下了“确认”键。

在“确认”键按下后,只听到咔嚓一声,锁打开了。

如果说适才那工作人员感觉到异样,有些担心,那现在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了。

看起来他多想了。

在宝箱柜的锁被打开后,那工作人员便礼貌地告退了。

陆绪章和孟砚青相视一眼,一起打开了那道门。

就在门后,是摞起来的首饰盒,有的有小的,各样首饰盒几乎摞了一人高。

陆绪章:“你的嫁妆,我都记得,我来清理下。”

孟砚青颔首。

陆绪章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一旁桌子上,之后逐个打开检查。

他对于孟砚青的嫁妆自然如数家珍,这里面每一样,或许是稀世宝物,或许是孟家祖上留下来的什么要紧纪念物,都不是寻常物件。

他这么一样一样检查着的时候,孟砚青却看到了一个黑色铁盒子。

拿着那黑色铁盒子看了一番,问道:“这个铁盒子,是你从国内带来的吗?”

陆绪章摇头:“不是,这个是你哥哥放进去的。”

他说着这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怎么了?这铁盒子有什么特殊意义?”

孟砚青拿起那铁盒子,研究了一番,打开。

那里面是一件口琴。

她仔细看过那口琴后,确认道:“这是我哥哥的,他留给我的。”

说着,她便轻轻按了下一处,就见里面有一个很小的小抽屉弹了出来。

而那抽屉里,平整地放着一封信。

那信显然有些年月,已经泛黄了。

孟砚青盯着那封信,喃喃地道:“这是哥哥留给我的信。”

陆绪章拧眉:“他留给你的信,他怎么知道——”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孟砚青小心地拿起那封信,拆开,果然见里面是一封用法语写的信。

“砚青,我希望我是成功的,我希望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如果那样,有一天,你一定能够来到这里,打开这个保险柜,拿到你的嫁妆,也看到我留给你的信。”

看到这句,孟砚

青瞬间懂了。

她抬起眼,望向陆绪章:“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所以,从哥哥把嫁妆放在这里时,他就已经算好了一切。

两个机械钥匙,一把给银行工作人员,一把给陆绪章,却把密码留给自己。

他其实并不会出现了,但是他却做好了安排。

如果这个世上再无孟砚青,那属于孟砚青的嫁妆,也许根本没有人可以拿到。

所以那本书中,完全没提到嫁妆一说,因为没有密码,陆亭笈完全不可能拿到嫁妆。

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活着,才能破解哥哥的密码,才能拿到嫁妆。

而自己拿到这个嫁妆,也才能看到这封信。

她继续往下看,里面详细讲述了她死后的种种,以及自己的打算,当然也提到了陆绪章的一些事。

孟砚青这么看着,看得眼睛逐渐湿润了。

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陆绪章。

陆绪章在沉默地收拾着那些嫁妆,不过她一看他,他便感觉到了,视线马上投射过来。

四目相对间,孟砚青抿了下唇,露出一个笑,笑得略显苍白。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异样起来,浓郁而压抑的情绪在两个人之间流淌。

陆绪章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安静地看着这样的孟砚青。

孟砚青睫毛轻颤间,垂下眼,继续看那封信。

很长的一封信,是自己哥哥的真迹,略显潦草,一般人很容易看不懂,不过孟砚青却能看得很明白。

看到最后,她看到哥哥提到了他自己。

“我身上流淌着Romani的血液,我这一生都不会停止流浪,我的妹妹,当你拿到这封信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了,知道你依然活在这个世上,那我就已经放心了。不用找我,也不要让你的丈夫找我,也许有一天,我想你了,那我会回去找你,去看看你和父亲口中的中国,去看看你和你的丈夫,还有你的孩子。”

孟砚青看着这封信,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小心地折叠起来。

她低声道:“我哥哥不想见到我们,那就不要找了,等他想出现的时候,他会过去找我们。”

陆绪章:“好。”

这么说着间,陆绪章终于清点了所有的包装盒,并找到了那件翡翠凤凰。

那是一件雕工精湛的凤凰,浓郁的翠绿色犹如静谧的深林,又犹如深藏在山中的湖泊,澄澈通透,是一种带着沉静力量的绿

色。

陆绪章:“这就是八十年前,自四十七万种翡翠中挖下的那一块了。”

孟砚青:“是。”

她拿过来,摩挲了很久,才道:“现在,它可以回到它本该在的地方了。”

*************

按照之前的计划,先由陈叔负责将这批嫁妆运送回国。因这一批嫁妆价值巨大,运回去自然会有一些麻烦,不过好在陆绪章早已开过证明,证明这是十几年前自中国大陆运过来的私人财物,又有法国尼斯兴业银行的证明,最后终于顺利登机出发。

送走了陈叔后,两个人不及休息,才带着那翡翠凤凰,赶往法国艺术

尽管西方珠宝界更青睐于颜色华丽的珠宝,但是东方人青睐的翡翠因为有着浓郁的神秘气息,也已经成为西方名流贵族喜欢的珠宝。

而就在展览会上,红莲珠宝公司展览出的《江山如此多娇》,已经成为震撼的存在。

但是即使见惯了奢侈珍品的法国艺术界,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翡翠。

这么巨大的翡翠,重达几百公斤,但是通体的颜色却那么美,美得仿佛法国莱茵河春日的水,清澈碧绿,在静静地流淌。

当然最惊人的还是那鬼斧神工一般的玉雕功底,深浅浮雕结合,利用翠料翠白辗转交错的特点,因势就形,雕刻出了云海的起伏荡漾,又为了突出那碧玉的绿,利用上面白色、浅青和藕粉等雕刻成云彩和水波,各样精湛雕刻技能精琢细碾,每一处都刻画得细致入微,让人惊叹叫绝!

这么巨型的翡翠,这么美丽的绿色,大片大片的绿,却以精湛的技艺雕刻成了这江山如此多娇图,一眼望过去,大好河山壮丽恢宏,大气淋漓。

这《江山如此多娇》几乎瞬间震惊了中外媒体,更有人将这《江山如此多娇》盛赞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翡翠巅峰之作,是当世独一无一的翡翠至宝。

红莲珠宝公司就在这种盛赞中,也是名声雀起。

不过就在这种赞叹声中,却也有了一些疑惑的声音,不少人陆续问起来,问起中间凹进去的那一块是什么,为什么残留着一块红棕色的痕迹。

这样堪称完美的翡翠巨作,竟然有着这么一块不完美?

孟砚青和陆绪章赶过去的时候,四儿正站在角落,沉默地看着那《江山如此多娇》。

此时,孟砚青径自走过去,问四儿:“四儿,你带了雕刻刀吗?”

四儿有些茫然地看着孟砚青,他不明白孟砚青是什么意思。

陆亭笈也惊讶:“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孟砚青却再次重复:“你的雕刻刀,带了吗?”

四儿轻轻点头,之后拿出了他的刀。

一把朴实无华的刀,不过却是四儿用习惯了的。

这时候,孟砚青的出现已经引起了旁边参观人员的注意,有人认出她就是红莲珠宝的创始人,也就是如今这《江山如此多娇》的拥有者。

有记者和同行好奇地看过来,他们显然意识到现场好像有什么异常。

孟砚青:“你知道为什么师傅要留下那块不曾处理吗?”

四儿看着孟砚青:“为什么?”

孟砚青从陆绪章手中接过来那个盒子,之后打开。

于是周围众人便看到了,那竟然是一件翡翠雕琢成的凤凰!

那凤凰通体翠绿,唯独尾巴处有红色绿色和褐色三种颜色,华美瑰丽,栩栩如生!

众人看着,震撼不已,这样的翡翠凤凰,也是至宝!

四儿看到那凤凰,瞬间怔住了,他有些痴迷地看着:“这,这是哪来的?”

孟砚青却指着那《江山如此多娇》道:“你拿着你的雕刻刀,去把那块红褐色处理好。”

四儿惊讶:“这是我师傅留下的,我,我怎么可以动?”

这是对长者的敬畏,也是对权威的驯服,师傅的作品,他自然不敢擅自下刀。

这时候,周围更多人聚集过来,也有中外新闻媒体在看着,更有摄影师对准了他们。

孟砚青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道:“我手中的这翡翠凤凰,是八十年前你的太师傅雕刻下的,而我们眼前的这《江山如此多娇》,是你师傅等待了八十年,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心血终于完成的巅峰之作,这是他们两代人的夙愿,是他们穷尽一生的追求。”

她笑望着四儿,道:“现在,你作为他们的徒孙和徒弟,你手中握着他们传来的雕刻刀,去,把你师傅的作品收好最后一笔,然后把你太师傅的凤凰放上去。”

四儿听着,怔了半晌,之后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他再次看向那残留的红棕色:“所以师傅最后一直不下刀,是等着我吗?”

等着他来替他完成最后一刀。

孟砚青:“是。”

她肯定地道:“不是你师傅来不及完成,他是在等着你,等着你替他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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