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我那稳重狠戾的亡夫

“怎么好端端就赐婚了呢？”

“赐婚就罢了，还是与那位，这可如何是好啊！”

“临煦可是咱方家五代单传，怎么可以跟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成婚……”

“那可是个寡妇，嫁进来是会让咱们方家蒙羞的啊！哎呀，夫人呐，您别沉默了，您也说句话啊！”

下面的族老们闹闹哄哄，一个个要么满头大汗，要么看上去极其不满，要么神色慌张，似没有了主心骨一般。

直到有一人提及“夫人”，这才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跟终于看见主心骨似的齐齐望向那人。

而座上被看着的方夫人仅小口小口淡然地抿着热茶，埋进茶里的神色有几分意味不明。

见众人看来，她才缓缓抬头，目光扫了一周，语气淡淡：“闹够了？”

她单就这淡淡一句话就让族老们瞬间噤若寒蝉，面色唯唯诺诺起来。

“若这么不满意就直接上书陛下，就说方家拒绝这场婚事，让陛下收回成命，你们谁想去？嗯？”她掀起眼皮，横眉浅望，尾音微微上挑，似询问又似嗤笑。

方夫人目光所到之处，族老们纷纷低下头颅，不敢看她。

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方夫人冷笑。

“既然不敢，那圣旨就好好接着，人嫁进来了就好好对待着，吵吵闹闹，有心没胆，你们还有方家长辈的样子吗？就你们这副模样，让外头人看了都笑话，这才是真正让方家蒙羞。”

方夫人当即拍板：“就这样办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陛下只是让方家娶个媳妇儿，还没到让方家满门抄斩的地步。”

提及“满门抄斩”，族老们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却不敢再说，只是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他们心知，方家势大，方临煦又手握重兵，名声渐盛，陛下此番的做法未尝没有羞辱方家的意思，这场婚事，不论出于何种因素，方家都必须答应，正如那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族老们无奈至极，临走前还三三俩俩聚成一堆，相互望着相互叹息：“好好的，这算什么事儿啊！”

方夫人仍旧静静饮着茶，等那些族老都走后，才缓缓将茶放下，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

她指腹轻轻压过那熟悉的字笔，微微叹了口气：“痴儿，兜兜转转竟还是她，可你这身份，又能陪她几时呢？最终不过是你落到如你父亲一般的结局，而她落到我这样的地步。”

她仰起头，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却已经早生白发。

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远去，只剩下饱经风霜、身披战甲的将军，而她屡次三番独自偷偷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却不敢叫他停下。

——“夫人珍重。”

“等我回来。”

她望着望着，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忽然，她听见雨打芭蕉的声响，抹了抹眼睛才发现是眼泪滴到了信上，字渐渐晕开……

她盯着晕开的墨，失神呢喃：“你们方家的男人都是骗子，都是。”

*

方临煦和李熙没想到第二道圣旨来得这么快，这一次与上次不同，赐婚的圣旨毫无隐瞒地当众念了出来，再无转圜的余地。

方临煦一身银色战甲，李熙则穿了软甲，跪在千军万马面前接下了圣旨。

送走驿使，二人拿着圣旨面面相觑。

稚蛮已是囊中之物，再过半月就能尽收于南朝，可没想到皇帝催促得如此之急，竟连半个月都等不及。

“圣旨上只让我们尽快完婚，并没有让我们回明康完婚。”李熙想了想，钻了个空子。

方临煦微微颔首，抬眸望向前方紧闭的陈旧城门：“等拿下这西理城，咱们就在这里完婚吧。”

“怎么，要将这城送给我为聘礼？”李熙挑了挑眉，半开玩笑道，之所以是半开玩笑，实则是李熙却有此想法，西理城地理位置极好，西通稚蛮，北达西域，一路平坦，作为货物中转地十分方便。

方临煦侧眸看向她：“有何不可？”

李熙一愣，随即便是不可置信：“当真？”

方临煦见她两眼放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不过城主你是做不了了，但是可以给你行些方便。”

李熙知道这已算为难他了，立马见好就收：“这就够了。

方临煦一扬马鞭：“战！”

李熙扬起长剑，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身后将士也跟着她一起冲向城门。

“还真是心急。”方临煦失笑摇头。

李副将骑着马上前与方临煦并肩，闻言望向李熙的背影，感慨不已：“属下之前还怕将士们不服李庄主，没想到短短几日，她就与战士们打成一片了。”

“她送来军粮和药材解了军队燃眉之急，将士们本就很感激她，再加上她武功超群，有目共睹，无人不服。”方临煦说道，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李副将又看向她身边的阿宁等人，杀人干净利落，无一次失手，不由得再次感慨：“谁说女子不如男。”

方临煦侧眸睨他一眼：“知道不如还不快上，在这儿等什么，等人把战功拱手相让吗？”

李副将嘿嘿一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他便也冲了上去。

刀剑无眼，战场无情，只有一把把砍杀的剑。攻城塔和云梯被高高架起，火石投落，长箭来往，点燃的硝烟无限蔓延。

尸体从城墙上坠落，战场的残酷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可是，没有退路。

谁都没有退路。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战争之下，若今日输的是南朝，那被兵临城下的也会是南朝，乱世，就得习惯你死我亡。

李熙长剑劈下，血浸染了她的长衣。

她侧眸，方临煦银枪穿来，一枪三人不在话下。

他如阎王，似杀神，眼眸冷漠狠戾，充满了浓郁的猩红色。

他所在之地，稚蛮军皆闻风丧胆，他枪之所指，敌军丢盔弃甲，溃败而逃。

李熙看见他突然想到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