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六合初分,清浊化天地,万物分阴阳。

生出灵智伊始,六耳猕猴便知六合内有他一“一体双面”的异姓兄弟,真身乃灵明石猴,自拜入菩提祖师名下,得姓孙,名悟空。

因对方生出灵智早他百来年,畅游天地不知他的存在,六耳猕猴不曾主动靠近,却因这一体双面的缘分,时时关注着对方。

他知晓灵明石猴历经千辛万苦拜师西牛贺洲斜月三星洞,知他擅闯东海龙宫,又入阴曹地府,胆大妄为无所不为;知他结义七大圣,自号齐天大圣,天帝不允他便自封,后又借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大闹天宫……

他与对方一日不曾相见,却早在心中认定,灵明石猴是世间另一个他,是不用交谈便能互相感应、互相了解的亲兄弟。

自大闹天宫,听闻灵明石猴被如来佛祖困在五行山下,他亦不敢轻举妄动,便韬光养晦躲进了西梁国外与花果山形似的北岱山。

山中无历日,再次听闻对方的消息已经五百余年后。

六耳猕猴听路过北岱的小妖提起,昔日大闹天宫被镇压五行山下的妖猴得观音菩萨点拨,领了护取经人上西天求取真经的差事。

只待求取真经,他便能偿了昔日罪孽,得成佛成圣的机缘。

自诩了解灵明石猴,他以为五百年禁锢心性不改,悟空此举怕只为迷惑如来与观音,待来日重获自由,便会吃了那取经人了事。

一年又一年,悟空护那取经人西上已经年,那肉眼凡胎性子怯懦的取经人却依旧安然无恙。

悟空一路降妖除魔护他周全,依稀甘之如饴。

避世太久,六耳猕猴不知人间沧海桑田,更不解悟空心性变化。

如此又经年,取经人一行终于抵达西梁女儿国。

六耳猕猴化作莺儿、变作草儿,往来关外各处,亲眼目睹灵明石猴那一系列匪夷所思、全然不同于昨日的言行举止,亲耳听见解阳山间如意仙的质问——

“我侄儿是自在为王好,还是与人为奴好?!”

他一体双面的兄弟,他自诩了解、视世间规则为无物的悟空是怎么说的?

他说……

枯松涧里的山大王不成体统。

菩萨身边的招财童子得天眷顾,得世人供奉,才是“长久计”……

时至今日,六耳猕猴依旧不敢相信昔日耳闻。

区区五百年而已,他那自比齐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兄弟何时变了心性?

是五行山下的风霜雨雪、铜汁铁丸不堪忍受,还是头顶的紧箍咒太过折磨?

是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的转世不同寻常,亦或是……

六耳猕猴旁观者清,早早看清叶惜闲的不同寻常,亦早早分明悟空待她的不同旁人。

——亦或是那南阳河中溺亡过一回的女子与凡间万千红颜枯骨有何不同?

揣着万般不解,他连日逡巡西梁关外,欲寻找机会试他一试。

机会很快到来。

同在北岱,他自然知道山里杨家村人与徐三的勾当。

见悟空一行去了尹婆的粥铺,他心念悠转,有了主意。

依照往日里他对灵明石猴的了解,悟空性子急躁,听闻苏囡囡被凶神恶煞的山匪掳去了北岱,必定不论青红皂白,一棍子了事。

可当他把苏囡囡送去匪窝,悟空亦如计划来了北岱,茶肆中那般紧张情势——唐僧素来无可奈何、拦他不住,柔弱如叶惜闲却将他拦了下来……

如此作派的灵明石猴实在陌生,若有机会,六耳猕猴欲再试他一试……

*

西梁国上空,六耳猕猴上下打量着抓耳挠腮满脸急躁的悟空,眼里飞掠过一抹错杂。

“罢了!”

不等人说些什么,他倏然错开眼,右手上下翻转间,手里的金箍棒突然成了一面铜镜。

“这是?”悟空火眼金睛一闪,盯着他手里的铜镜,双目灼灼。

“今日并非为故弄玄虚,亦非调虎离山。”

六耳猕猴摇摇头,眼里颤动着无奈,上前一步,递上铜镜道:“若你执意离去,我亦不会阻拦。只是在离去前,不如先看看这个?”

悟空遥遥瞥了眼铜镜,神色迟疑。

六耳猕猴不以为意,手里的铜镜左右晃了晃,眼神若有深意道:“是回五凤台,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也好作个决断。”

“别的什么地方”落入耳中,悟空的心没来由一沉,不等对方再次开口,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铜镜,低下头看。

镜中流光一闪,下一刹——亭台楼阁,莲池假山——御花园里的情形清晰浮出镜中。

“御弟哥哥……”

“使不得使不得!”

御园莲池水榭,女王正携唐僧款款落座正中。八戒沙僧并群臣环绕左右。

女王杏眸流盼,心思昭然若揭,奈何八戒是个不顶用的,美食当前便忘了其他;沙僧为群臣环绕,推杯换盏亦没能注意前方。

“师父?!”

眼见女王手执杯盏倾身往唐僧怀里去,悟空火眼金睛一凛,甩了甩金箍棒,唿哨便欲离去。

“等等!”

六耳猕猴面色微变,连忙召来云头急追:“留步!”

“留步?!”悟空骤然转身,嗟牙咧嘴一番,瞪着急追而至的六耳道,“追我作甚?方才是谁说不论我去何处不会阻拦?”

“一言既出!”

六耳猕猴转身拦住他去路,却不解释其他,只有将手中铜镜往他方向一扔。

悟空下意识伸手接过,垂目再看。

方才看得若为正面,眼下所见却是铜镜的反面。

“这是?!”

看清镜中影像,悟空火眼金睛一缩,燥飞的毛发倏而服帖,如一桶冷水兜头淋下。

铜镜反面并非五凤台,却也并不陌生,正是他几人逗留许久的东关迎阳馆驿。

秋晖肆虐,正午的馆驿门前再度人潮汹涌。

片刻不见却如经年的叶惜闲不知为何出了馆驿,被困在依稀失了神志的一众百姓中,茫然四顾、奄奄一息。

她怀里的朝落已然没了生气,左右百姓却不肯散去。朝夕依稀被什么物事桎梏,拼尽全力却近前不得。

如意仙唯恐天下不乱,挥动着拂尘洋洋得意朝上方一瞟——

依稀四目交汇,悟空倏然倒抽一口凉气,咔哒一声,手里的铜镜应声变了形。

“如何?”

终于从他脸上看出些许不同于往日的波动,六耳猕猴眼里掠过一丝幽微,倏然腾云近前,仔细揣度着他身前,徐徐道:“师父在南,仙仙往北。孙长老可想好了?往哪个方向?”

“你们……”

悟空死死盯着镜中人,牙关紧咬,目眦欲裂。

他痛恨设下此局的六耳猕猴,更分明自古情义两难全,迟迟不愿面对是他自己。

师父与仙仙……师父……仙仙……为何会是两难?为何依旧两难?

理智上分明当下情形他该毫不犹豫赶往五凤台。

过去的六七年里,无论何时何地,“保护师父”是他的重中之重、行事准则。

昨日无垢湖前他已分明,他与仙仙再如何两情相悦,躲不过仙凡有别、六道轮回。待来日她作古,若两人情愫不变,大不了再去一次阴曹地府。

以他与十殿阎罗的交情,留下她魂魄,免了孟婆汤,当不是什么难事。

来日别离与今夕作别无甚不同。

情感上……

“逍遥自在”数百年,悟空第一次因一人生出无尽欢喜,因她生出无尽牵挂与忧怖。

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内心,为此不仅“原谅”了她的背叛,甚至做好了叛离佛祖、叛出师门的准备。

生平第一次动石心、染红尘,如今心上人正在他面前受苦,他如何能置之不理、无动于衷?

左右为难、迟疑不决。

心如油烹火烤,昨日李老君炼丹炉中七七四十九日的煎熬不能比拟当下分毫。

仙鸟归巢,流云来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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