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情生情灭(三合一)
心底似乎燃起一股陌生的心火,将她过往以来心中所有的憋闷与胡龋,统统烧得一干二净。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泪眼朦胧之间,崔善善好像看见自己那破碎了一地的自尊被少年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捡起,亲自放于她掌心之上,对她说攥好,莫要再丢了。她又想起旧时,花楼的鸨母会对她说,这位恩客最爱看她这样笑,那位恩客最爱看她那样笑。苦时要笑,哭时更要笑。
甚至,鸨母为了让她笑得更好看,还给她拿了根筷子,让她日日夜夜对着镜子练习,就连入寝时也不能取下。躺下入睡的时候,兜不住的口涎便会一直顺着嘴角流下,一直流入脖颈,就连嘴角也会逐渐发炎,溃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崔善善漠然地望着头顶的白纱帐,觉得自己的尊严也随着年月,随着这些口涎的流失而一同流逝。
到了后来,就连她自己也一直逼迫自己。
哪怕生的希望已是那般渺茫,为了不让妹妹难过,崔善善也会强撑着苦中作乐。
她会每一日都笑着对妹妹说,咱们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再等等吧,再等等,或许等到明日,咱们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崔善善默默望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对他说了声谢谢。
蔺玉池瞧着她满身的伤,又恢复了那副无甚感情的淡漠模样。他望了望四周,对她说:“此处瘴气重,不宜久留,我背你回去。”然而崔善善小声道:“可是我还想找找紫芝呢,师兄。”
“你要紫芝做什么?”
崔善善说:“交任务。”
蔺玉池没说话,转过身蹲下,让她揽住自己的脖颈,将崔善善背了起来。
她好轻。
蔺玉池微微发愣,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极目望去,只见此处比方才崔善善所处的山谷灵气更为充裕,有许多崔善善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她直看得两眼放光。
蔺玉池的声音透过胸腔传达至耳边,他背着崔善善,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妥:“不需要再做那个任务了,紫芝百年一现,过了今日便没有机会了。”听见他的话,崔善善心中生出一丝怅惘。
下一刻,少年话锋一转,又对她说:“不过,此处才是真正的赤水洞天,多得是比紫芝珍稀贵重得多的草药,你想采多少都可以。”崔善善倒吸一口凉气。
“那、那有没有能做炼虚丹与凝神丹的草药呀?”“你要这两种丹药又要做什么?”崔善善微愣,她不能对蔺玉池透露自己在修炼遇到了瓶颈。
她思索片刻,将头搁在少年的后颈,双手忍不住撩他的头发玩:“这两种丹药好卖钱呀,师兄,我穷怕了,想赚钱。”蔺玉池并不是丹修,他也不知做这两种丹药需要多少种草药,最后查了查仙螺,又带着崔善善去找。
他一直都不说话,崔善善身上很疼,想转移注意力,就一直与他说话。
她跟他说,自己想学很多东西,官话,写字,太祝仙术,她什么都想学,可是蔺玉池问她为何想学时,崔善善又不说话了。蔺玉池知道她这应该是在自卑。
“往者不可谏,日后,莫要再去想那些已成定局之事了,崔善善。”
少年垂着眼,伸于便拔下一株草药:“若你希望他们不在意你过往的那些经历,就要一直努力,直至让自己变成一座高山。”“只有变成一座高山,他们才不会在意你身上的嶙峋。”
“他们只会仰望你,一直仰望你。”
"师兄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蔺玉池没有点头。
崔善善又兴冲冲地问:“那我想也成为高山,你能不能教教我太祝仙术呀?”蔺玉池摇摇头,再次拒绝她的请求。不久前凌华子才特意叮嘱过他,不允许崔善善接触这些事情。
即使他有心,可崔善善如今还学不会如何保护自己,若是凌华子降罪,就算他要保,崔善善也不一定活得下来。“太祝仙术你不能学,但是,日后若你身子变好一些,我亦可教你一些调理身心的功法。”崔善善不说话了,脸软软地搭在少年的肩上,安安稳稳地伸出手摘草药,不到半日便摘了满兜子。
一想到这些草药能卖大钱,她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一夜过后,蔺玉池带着崔善善走出了洞天,唤出飞行法器,带她回院子里疗伤。
昨日夜里崔善善便再度昏了过去。
蔺玉池一探查才发现,她体内不止有真火灼烧带来的内伤,脚底还足有数万根七煞荨麻的根刺。他又费了一整日,替她将那些细刺都逼了出来。
一来二去,崔善善身上的伤在蔺玉池的调理之下很快便已好全。
醒来之后,崔善善便抱着自己收获的草药,马不停蹄地去了仙坊寻找丹修炼制炼虚丹与凝神丹。好在这两味丹药并不难炼制,主要是药材过于稀缺才导致价格无比昂贵。崔善善因祸得福,收获了两枚宝贵的无价丹药。
当她走出仙坊时,却发现一大群弟子正聚集在前方围观着什么,鼻尖传来一阵血腥。人群的中央煞气冲天,周遭的弟子议论纷纷。
听他们的描述,似乎是死了两个弟子。
崔善善八卦心起,不断地往人群里挤,透过人群
的缝隙,她瞟到了正中央的那两个人,顿时冷汗直出,心下大骇。那正是赤水洞天与她作对过的,两个幸存的天阳宗青年。
他们正以一种极其恶心的方式被人绑在一块,好似两块破抹布,被人活生生打成一个结,死状无比骇人。那伤口的血肉暴露出来,却并不是正常的血红色,而是透出一片深重的黑色,极其可怖。有人说这是故意寻仇,不过更多的人说他们应该是招惹了域外的魔修。
可是堂堂九州仙盟主盟,哪里来的魔族?
一瞬间,崔善善便吓得双手发颤。
她不愿再看,正要往后退,后脖领却被谁一拉,径直将她从人群中央直接拉了出来。崔善善扭头—看,竟然是蔺玉池。
她颇为惊奇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问他:“师兄,你也是来凑热闹的么?”蔺玉池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兴趣。
少女见他如此,面色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又问:“师兄,为何这两个人好好的,忽然就招惹上了魔修?”蔺玉池神色淡淡,仍摇摇头,平静地说:“不知道。”
崔善善见他竟然也不知道,眼底越发惊惶:“该不会,那魔族就藏在咱们仙盟里,正伺机……唔唔!”蔺玉池默默捂住崔善善的嘴,将她拉走。
他忍无可忍地说:“你若每日都要想这么多事,或许那魔修还没寻过来,便先把自己吓死了。”崔善善被他捂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蔺玉池瞧着她吃瘪的模样,一时看得舒心,又忍不住覆在她耳边,幽幽地说:“或许,那魔修如今就在某处看着你,看你如何说他的坏话,到了夜里,便要伺机报复你。”崔善善是个特别怕死的小姑娘,一瞬间便吓得浑身发抖,小脸也变得无比惨白,紧紧攥着蔺玉池的手腕子不让他走。蔺玉池眼底露出几分轻淡的笑意,崔善善看得一怔,而后脸色微赧地赶紧松开他的手,脸也偏向了别处,不再看他。
这厮每日都要吓她,太坏了!
蔺玉池站在她身侧,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拿出一包油纸包裹着的甜食,在她眼前晃了晃:“回去了,方才路过膳堂,给你买了梅花汤饼。”只要一见到香甜软热的梅花汤饼,崔善善的眼睛就会变得亮晶晶的,只一瞬间便把方才的魔修跟死人抛之脑后了。
趁着崔善善吃汤饼的间隙,少年眼底覆了几分阴沉。
他偏过脸,最后往仙坊的方向望去一眼。
五月中旬,时值端午,师尊忽然回来了。
崔善善希望这回自己能给师尊营造一个好的印象,亲手包了许多个粽子,坐在院中等他跟蔺玉池回来。然而崔善善等到半夜,并没有等到蔺玉池,她只等到了师尊一人。
她站在院中,望着眼前高洁无尘的仙人,攥着衣角,生疏对他道了一声师尊许久不见。凌华子淡漠地望了她一眼:“你与阿蔺的关系,可还好?”
崔善善点点头。
“平日里可有不适?”
崔善善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师兄很、很照顾我……”
凌华子又向她扫去一眼,望着桌子上形状千奇百怪的粽子,眼底忽然多了几分复杂。他瞧着局促的崔善善,又道:“过来坐,无需拘束。”崔善善眼底泛上几分欣喜,坐在了他对面。
“从一月至今,你与他至少已行过五次房中术,到如今可有什么困惑?”崔善善不懂他是何意,微微抬眸,眼中的不解被对方尽数捕捉。
蔺玉池每次月满都是夜半才回来,回来后又只是抱着她,啃她的颈子。
偶尔在她快要睡过去之时,他才会亲亲她的脸颊,而她也很快就入了梦,最后到底有没有做那种事,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能隐隐感知到自己的元阴有在减少,但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
应、应该是有行的。
她咽下一口唾沫,顶着对方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攥紧了袖子底下的手,硬着头皮摇摇头:“谢谢师尊关心,善善暂时并没有困惑。”男人凝着她,沉默不语。
崔善善并没有意识到他与自己之间越发沉重的氛围,继续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师尊,您想吃粽子吗?弟子今日一早上就去买了材料,做了许多个肉馅儿的,可香了,您要不要尝一个试试?”
然而,凌华子并不应承,只是望着她嘀嘀咕咕的模样,站起了身,语气严肃道:“跪下。”
少女呼吸一室,一股铺天的威压在顷刻间压弯了她的膝盖,迫使她朝着凌华子跪了下来。
崔善善被压得根本弯不起腰,只颤颤地抬眼,望着眼前仙人的袍角。
她颤抖着声线,问他:"师尊……善善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男人睨着她的模样就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他冷静地开口:“我想你应该清楚,我留下你,并不是只是单纯为了陪伴阿蔺。”
“如今神域入口已彻底被毁坏,人间平衡难以维系,陷于水火,仙盟事务变得越发繁重,凡人已有百年气运衰微。”“如今,仙盟上下皆寄希望于他,只盼着他重新封印十二神,早日飞升成为人神,拯救人间万民。”
“他的仙脉必须要使用你的元阴来修补,吾不知你先前用了何种方法迷惑阿蔺,才让他对你这般松懈。”
“吾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这次你仍无法履行身为炉鼎的要务,吾也没有再留下你的必要!”凌华子似乎有些微恼,转手间便毫不余力地释放出一股恐怖威压,将崔善善压得近乎窒息。足有数千斤的压力无时不刻地逼迫,挤压她脆弱的脏器。
崔善善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压迫,霎时心肺翻涌不止,喉头翻动着呕出一大口血。少女苟延残喘地倒在地上。
她痛苦地皱起眉,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意识恍惚地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是……可是我,还不想死……师尊。”
凌华子听罢,仍无情地望着她:“你可知,按照你原定的命数,你早该死在大雪那日?”
“如今我收留你,让你当作阿蔺的炉鼎,已是仁至义尽,莫要得寸进尺。”
“可懂了?”
崔善善脸色灰败地躺在地上,缄默地望着眼前仙人的靴尖。
在师尊的眼中,她永远只是一个物件,是物件,就必须物尽其用,物件是没有资格要求生死的。崔善善闭上眼,痛苦地咬着牙根,艰难地点了点头:“弟子懂了。”
在说出那番话后,凌华子便走了。
足有数千斤重的威压顷刻消散。崔善善一个人躺在地上,如同劫后余生般,颤抖着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自此,崔善善顶着巨大的压力,每日按时去上道法课。
好不容易捱到满月那日,崔善善躺在自己的小榻上,静静等着少年归来。不知过了多久,蔺玉池携着满身夜露,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去了浴间,再回来时,少年便换了一身柔软的中衣,发尖携着湿润且清新的皂角香气。
他一如既往地掀开她的被子,熟练地将她揽在怀里,如同旧时每一个满月之日那样,只抱着她,用尖牙抵着她的颈,似乎正吸纳着她的元阴。然而,崔善善这回为了防止自己再睡过去,提前在仙坊买了醒神丹。颈间传来一阵刺痛,携着某种麻痒,逐渐传递至她身上每一根经脉。崔善善顿时便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困倦了。
可是,她体内的醒神丹似乎正与这股麻痒作着殊死较量,令她一时有些难受。她忍不住伸出手,抚上少年的脸,微凉的手感令她心中多了几分瑟缩。
“蔺玉池。”
少年微愣,稍稍松开了她。
他问她:“你今日为何没睡?”
“我……”"
崔善善皱了皱眉,感觉他说出来的话多了几分怪异。蔺玉池似乎是笃定她在共修时一定会睡过去。
她今晨特意去查过典籍,发现使用炉鼎共修,并不会像他这般温吞。
每共修一次,炉鼎的气血就会相应地被耗尽,体内也会随着精血的枯竭而变得十分痛苦。而先前的每一次共修,崔善善都丝毫没有痛苦的感觉。她一时有些不确定蔺玉池是否是故意不跟她进行共修的。
"师兄,我只是想看看你,”她嗓音有些哑,蕴着几分委屈,闷闷的,“我想你了。"蔺玉池跟她贴得很近,轻柔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额头,崔善善挪了挪身子,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蔺玉池瞧着她执着的模样,心底生出几分不寻常:“是道法课上又有谁欺负你?”
崔善善摇了摇头。
她垂落眼帘,心中酝酿了许久,继而开口问他:"师兄,我们真的是在共修么?"
此话既出,蔺玉池微怔:“为何这样问?”
“我今晨查了书,发现,共修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崔善善迎着少年的目光,默默红了脸,声音越说越小。她查过那些书,无一例外都是要两个人脱了衣裳,而后再进行一些事……
是她在花楼里见过的那种事情。
崔善善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轻咬着下唇,一双乌黑水润的杏子眼盯着他,小声地唤他的全名:“蔺玉池,你为何,一直不肯与我共修?”倘若这次蔺玉池还不肯与她共修,师尊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崔善善必须确保这次一定要与他共修成功。“你就是想问我这些?”少年回问他。
崔善善嗯了一声。
蔺玉池默了默,将她抱紧:“那我便告诉你,这样就可以共修,你看的那些典籍都是骗人的。”“不,是你在说谎,师兄。”崔善善倔强地抬起脸,开始与他对峙。
未等蔺玉池再开口辩驳,崔善善便扶着他坐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少年人的体温很烫,就算隔着几层衣物,也几乎要将她的心灼得跳出胸腔。晚风微微吹起纱帘,摇落一树玉兰,堂前满地皆是斑驳花影。“共修应该是要这样的……”
崔善善头一次主动做这样的事,望向他的眼神湿漉漉的。
她褪去中衣,余下一件杏黄色小衣,一只手攀在蔺玉池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托起蔺玉池的手。温热的掌心拢着他的手背,按在自己最柔软的心口。
五指收拢,紧了紧。
这回,少年喉结滚动的幅度变大了,眼神也变得暗了几分。崔善善盯着他干巴巴的唇,原本想勾他,可为何她自己的耳根子先热得受不了?
她正想附下身亲他一下,然而下一刻,蔺玉池便趁机挣开了她抓住自己的手,用力地捏着她的后颈,强硬地将她拎开。
而他的
另一只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托起榻内另一床被子,不到片刻,便将她整个人给裹成一个严严实实的粽子!
少年咽了咽口水,偏过脸不看她,声音却携了几分微哑:“你在说什么胡话,谁教你的,你平日里看的都是些什么荤书,谁准给你看的,我明日便去将它烧了。"”
崔善善:“……”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蔺玉池不知为何,一直这样躲她。他似乎在害怕,可是崔善善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因为蔺玉池什么都不肯跟她说。
她只能一点点地,用这样那样的软话,撬开少年人坚冷的心房:“师兄。”
“你不与我共修,我会死的,或许、或许明日,不,后日,大后日我便会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师兄。”
蔺玉池身体僵硬了片刻,转头瞧着被自己裹成一团的崔善善,眼底神色无比复杂。
许久,他才道了一句:“崔善善,有无人说过你真的很傻?”
他沉默地与崔善善对视,忽然察觉出了什么东西:“莫非是师尊与你说了什么?”
崔善善呼吸一凛,瞳孔猛然收缩。
蔺玉池观察着她的反应,几乎是在她瞳孔收缩的瞬间便确定,是凌华子跟崔善善说过什么。
他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愉,思索着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他半撑起身子,微微歪头看她。
及肩长的绸缎般的墨发垂至肩膀处,拢住窗外大片月色,一双清润墨眸与少女那双清润的杏子眼四目相对。
他轻颤着呼出半口气,稍稍平复完剧烈的心跳后,再度俯下身,在少女的唇上辗转片刻。
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他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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